洛街是城里最繁华的地方。整一条街尽是店铺,出售的也都是时下最时髦的东西。叶冉拉着我来到一家店门口。相比周围的店铺,这家并过多华丽装饰,只抬头见到楠木门牌,上有“蔷薇阁”三字。我问叶冉,难不成这是卖花儿的不成?她却白我一眼直接将我拉入店内。
没想到这店不起眼的很,里面的人倒是不少,多是女子。店里四面皆是木架,一层层上又有格子,格格皆有小巧彩瓷瓶。走近一看,方看到每个瓶子上雕有不同的花,按叶冉的说法,不同的花图代表瓶子里是以此花制成的香露。而这花露来自城里最有名的谢家香。谢家香我也曾买过几回,香气中意,却不甚喜爱它的盒子瓶子,都是白白的瓷瓶瓷盒,上有一朵牡丹真国色,委实艳丽的很。可那花样却渐渐不流行了。之前甚至有传言谢家的产业要停歇了。而此处的彩瓷瓶清丽玲珑,小小雕花精巧可爱。我看到旁的架子上还有头油,香粉,胭脂及唇膏等等。据说都是谢家的手艺,而这些东西谢家香前不曾有过。我猜测定是谢家哪位洋气的太太,见多识广,又极有品位,方能有这么多俘获女子心的奇思妙想。瞧这店里东西价格不菲,却有好几样要预定,而在场的几乎每人都买了一两样甚至更多,就该知道这步棋,百年老铺子是走对了。
叶冉似乎早有目标,早早付了钱说是去对面的点心铺买些团子来吃。我欣赏了一番,对粉色瓷瓶和里边的蔷薇露情有独钟。只是待我唤了店里伙计要付钱时,却发现自己身无分文。哎,哥哥真是狠心,说不给就不给,还收走了之前给我的几十块钱。只是伙计说,这是店里最后一瓶蔷薇露,若是卖完了不知何时能再有。我举目望望,冉冉那贪嘴的还未回来,司机被我打发先回家了,店里也没有相熟的人。
苦恼之际,身旁一人却直接拿起伙计帮我放在一边的瓶子,高声道:“这个我要了。”
我诧异一看,心中却直道倒霉。这位兄台叫曾清从,是哥哥以前生意伙伴的儿子,故有几回交集。一年前开始他总寻着名头来学校门口拦我,送各种东西,还买通了我家的一个佣人给我送过情书。可惜我实在不喜他的做派与狂妄,便告诉了哥哥。哥哥委婉告诉了对方的父亲,好一段时间没见了。没想到两个月前他竟气势汹汹将我堵在学堂不远处的弄堂里,问我,他如此倜傥,如此阔绰,我为何不肯接受他,强拉我去他车上。还好叶冉刚好看到,拼命拦着。我俩都娇弱文静的个性,对方又只是个草包,最后反而被我们打跑。哥哥知道后大怒,扬言再也不和曾家做生意,曾老爷太太宠爱儿子,倒也不来道歉,只是大约怕再生事端,这些日子我也没见到曾清从了。这以后哥哥给我配了司机接送,只是今天冉冉说与我一道走,我喊他先回去,这会大概已经到家。
伙计也愣住了,看了我一眼说:“不好意思先生,是这位小姐先拿的。”
“她不是拿了好一会么,看来是没带钱啊。”曾清从嗤笑,“没想到陆夕涛的妹妹也会没钱花。你哥哥不与我家做生意,难不成没钱赚了不成?”
曾清从这个草包,说话虽是狂妄,颠来倒去倒也没有几句。我听多了并不生气,看也不看他,笑着说:“曾公子家养的苍蝇真是不听话,老跟着主人一起出门。不好好呆着,偏偏从舌头上飞出来。”
曾清从一下子气红了脸,嘴里还是骂着“没钱买什么东西”,掏出钱来扔到伙计身上,手伸向蔷薇露说道:“小爷要了,多的钱你留着花!”
伙计被迁怒,却也十分为难。正在此时,却有一只手先于曾清从拿走瓶子。紧接着这手把小小瓷瓶送到我的面前,一道温润声音响起:“小姐青睐实在是小店的荣幸。特此奉上,还望莫辞。”
我顺着声音看到站在身侧的男子。俊朗的脸上是淡淡的微笑,眼睛却望向曾清从,似乎眼底并无笑意。
曾清从显然没料到这个局面,立即嚷嚷起来,无非是黑店欺客,买卖不公。只是刚才我们的冲突有好几个人看在眼里,曾公子之前也是招惹过不少女孩子,名声很差。这会好几个人都开始议论起他的不是来。而这位给我香露的男子也并不多争辩,只说了一句“先来后到是小店的规矩。”并不搭理他的取闹。此时外面进来一个随从模样的人,和曾清从耳语几句,他变了脸色,看了看这男子,掉头便走。
我这才放下心来,看着转过头来的男子,笑着谢道:“多谢先生解围。今天我确实没带钱,不好意思白白拿走,改日再来买。”
男子笑了笑,对我说道:“我刚才在旁边,听到小姐与那位公子的对话。蔷薇香,却生刺,方能好好盛开。我敬小姐这般气概,并无他意,望小姐莫要觉得谢某唐突才好。”
听起来,姓谢,应当是这店的主人家之一。他帮我解围,我再推辞也实在矫情,便谢过收下,心想着今后要多来做他的生意才是。此刻冉冉终于买了点心回来,我也没有心思继续看,便与这谢先生道了别,同冉冉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