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牧心
五月的回南天,还未退去洋流夹杂的咸味,北回归线内的天空就压抑不住骄阳的躁动。午后躺在竹席上,就听见蚊子开始吹起的口哨,和布满灰尘的摇头扇随着烟虑焦油一起摇曳,好似麓山南路的香樟,在风里,轻轻抖动的梢。
夏天总是来的如此迫不及待,说来就到了,体育馆旁的栀子花开了又谢已经好几茬了,吊带下氤氲的裙角被傍晚的风吹的翩翩撩摆。
夏天是在夕阳的文火里,你穿人字拖的脚,和薄荷的香草,还有后街浇上孜然的烧烤,沾上躺在垃圾堆里去年的诗稿。
立夏后的天总觉得它的黄昏来的比记忆中都早,广播里放着许巍的歌和晓松的远方,余一对我说:又到荷尔蒙的季节了。我笑了笑,没答话。
到底是荷尔蒙的季节来了,出校门左拐的便利店里,邻班妹子手中的冰淇淋,开始冒着丝丝凉意的冰镇可乐,只是像冬天冰封了很久,以至于我也有很长时间没去喝百事了,而每次喝可乐的时候提醒我“喝多了可乐会杀精”之类的话语仿似还是在遥隔以远的高中,只是现在再也不会回她们一句“没女朋友就该多喝”了,尽管那是会想起在炎热夏天可乐的味道,也会纠结在百事和可口还有后来零度之间做抉择,而并不会痛饮一番,正如现在我去找出接近的事物去冠冕堂皇的缅怀与代替。
在这条街上,晚上八点是人群的高峰,有搂抱渐行的热恋中的情侣、有撸了一天战绩和基友去巷里深处一家下个馆子,当然还有几个篡着眼镜抱着几本资料奔跑在噪杂人群中的人儿,而我仿佛总是最闲的,夹杂在熙攘的人群中,和余一从街头走到了尽头的红绿灯再折回,对了,忘了谁和我说过那旁边一家的宾馆是附近生意最好的,凭学生证还可以九折哟...我也无奈的笑了笑,下次毛概老师写讲义的时候一定要把拉动国家服务性内需的主力军要写到摘要上,不然也忽略了他们三年多少夜晚的贡献。而隔壁不远是一家小吃店,门前总是不变的校园民谣,记得林洁曾吐槽:每次总是青春,总是永垂不朽的扯蛋。余一抢到:每个人的青春都是故事,都是各自的永垂不朽。还不忘摆个奋斗青年的姿势,其实他在学生会混得风生水起,和领导们处的游刃有余。而林洁是学艺术的,可更像文青,业余丰富,酷爱摄影,每次刷空间都有她的自拍,让广大男同胞垂涎一番,还总要饱受我的一顿腹黑,后来干脆转到朋友圈刷了,这大抵就是她的摄影吧。
也正是这段闲的让我发慌的时间,高不成低不就的都打不起劲,就特别让我想去山海关,去海子卧轨的那一段土地,问问他:离明天的生活是不是如七月不远?为何九月琴声呜咽,只身打马?为何飞遍草原天空,今天有书的必须读书,今天有刀的必须杀人?而往往在此之乎所以的想象之中不了了之,日复一日,在窗台看着体育场上拍毕业照的人群在留住他们不朽的青春,甚至也会轻蔑一笑,想想还不如看4栋下的夕阳晚霞,静谧而深沉,就如万里无云下如同永恒的悲伤,其实,我们并不那么悲伤,我们只是伤悲。
在吃了酒的夜里肾上腺总是爆棚的,更何况在这荷尔蒙的季节,经不住他们的怂恿,也随着他们去凑了个数,余一在嘶吼着内心,就像上月分手的沉默......其实,这晚我是想醉的,可只会喝到吐,至多也是昏睡,最终也没幸体味到醉的感觉。
回去的时候,商贩散了,但还是被人流蹂躏的热浪打在脸上,显得有点闷和沉。整条街上,还有水果摊的老板在清理菠萝的皮屑和公交站台后面的按摩店,红色的灯光打在几个姑娘的长发上,等着哒哒过往的来客,在这里再无我们之前吟诵的“春宵一刻值千金”的谬论,她们的通宵只是一种途径,灯火熄宁后街角的一段故事,只不知道是谁来撰写和聆听。
回校的路上静悠悠的,有风,带着拂动枝叶的声响;有晚归的情侣,偶尔莺歌燕语。路灯咣咣的变压声响的心里瘆得慌,一灯一世界下的影子,我们每个人都在努力的去热爱生活,就像从日暮到晨旦,一直亮铮,只别说来日方长,就像永远能有多远呢,只怕过多了夜生活的人儿自己都忘却了罢,可又如我们永远不能否定永远的存在,但是那些人怎么能沿着原来的方向找到偏离的人生呢?街角里隐藏的秘密,又有谁会偷偷剪下一段留给谁呢。就像午夜后的十二点,没人在意你的野史,各自忙蹭着自己的柴米油盐;没人过问你的记忆朦想,揉搓了几许时光,只有如水的月色,怀念你无邪般的模样,就像在小城郊外,你牵起她的手,走过流水的小桥,还有浸入心脾的稻香,冲进你的后丘脑.....
不过,还好在这样的夜晚我们总是庆幸还爱做梦的,一个月后的上午,林洁发来QQ定位,显示是大理双廊附带了一张洱海的照片,然后还发了一句:我到了你日思夜想的大理,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还加了一个害羞的表情,总是要赤裸裸的让我嫉妒恨,瞎扯几句后,她又继续勾搭她的摄影和远方去了。
没有目的的远行改变不了平庸的一生,这句话显然不是要讽刺她的,实则我们很多梦里的乌托邦不愿去碰触,甚至是不敢,因为它是心中最后一片桃花源,在一个精神洁癖的人儿心中容不下污垢与牵强,突然让它不染尘埃活在内心就像没有鼾声的夜梦从未醒过,但我知道,人生如朝露,就该及时行乐,一边苟且的途中一边读诗,也算是岁月安好吧。
时光经年的日子留给你做梦得时间越来越少,你会回想那时从二里半的香樟里匆匆而过掉下的落叶,和在十二月考试过后的天台,它们的酣畅淋漓总如酒曲的窖香,往如昨日挥发,久未散去。
日子像是楼道里的垃圾,每天都有人把它扫走,不管你愿意与否,一天天的陆续有人离校,实在忍不住,打电话给林洁和余一叫上一起再去来这座城市的第一次去的郊外,不谋而合,坐上如老家拖拉机颠簸般的公交,和在坑洼的道路上飞飙的车速,显然这个城市的司机不怕死是有名的,不过这种感觉是极好的。
到了目的地,我们走过老旧的店铺,走过无人的旷野,走过荒草覆盖下废弃的栈桥,一直到最远的草坡,初见草坡已被南来北往的人磨得残破不堪,就像秋收后地里的庄稼茬。这是让人可惜的,旁边推土机碾过的履带下方翻腾了新润的泥土显得格格不入,还有穿梭的水泥罐车,一车一车浇筑着未来,我记得刚来这里的时候绿草如油,远山峰峦,像是一帧信片烙印下每丝游离的过往,突然此刻被炙烤被灼烧直至消融,散在地下,流向沟壑,不见天日。显然能够看到他们眼中一丝躲闪的失落,就像一个过客,剥削缅怀,没有寄托找不到归属。
时光恍然,第一次来的场景历历在目,以致想到那时真的很年少,虽然现在也不算老,那时真的很平静,虽然现在也不算凌乱。回来的时候都靠在座位上约会周公了,好像司机开的也更安稳了,显然他会避开每个减速带,可是没有颠簸的路程总觉得少了那份兴奋与激情。
在后续的日子里,各自忙着毕业季里的兵荒马乱,毕业设计、论文、答辩、实习、找工作,大堆问题接踵而至,不管你会不会被呛到,当正真苟且的日子来了,又有谁还会静的下心来读诗呢?吃酒的人多了,写字的人少了;宿舍楼下相拥而泣的情侣多了,续费游戏的人少了。
后门常去的粉店里的老人还在一如既往的吧嗒着他的烟枪,粗糙干枯的手臂无力拖着烟头,每到这个季节总会用生硬的普通话夹着浓重的方言对我们说:小伙子有书收啵?显然他不会分你是大几,只知道这是个收书的时期了,我们也总会回一句:收人还送书,什么价?他就会呵呵的咧开嘴张着缺了一颗的门牙,还飘发着淡淡劣质的烟草气味.......
早午饭合一顿以后,省事的各回各家,开始摆弄着新的一天,午后困意来的特别准时,靠在椅子上小盹一会,窗外的光束不知疲惫的晃着我的眼,被风吹动的剪影滚动在书本上,像在极力绞碎昨夜写的几句文字,此时思维无比清晰,可就如困在躯体里,不得动弹,找不出出口在极力挣扎,恍惚间,脑海像拉翻的抽屉,一股脑全都倒出来,闲置已久的借阅证,封刀未刻的印石章,还有两点响起的闹铃,这是一位挚友早许时候送的一个时钟留言板,每到晚上十二点准时响铃,而寝室是十二点就断网,室友都叫它魔音,以至于养成了好几个月的肌肉记忆突然被它打乱,也不知是谁把它捣乱了时间,我也在没去调动它们。曾记得她给我留言:说真的,你是我最信任的二分之一。这也必将为之让我感动一生。而这些都如昨夜的歌,覆盖了整个旷远且阴暗的天空。
挣扎醒来,倒了一杯水来到窗台,楼下的广玉兰开的正欢,纯白无暇,不沾一粒灰尘,不知空气中是寂寞的霉味还是潮天怄下的酸味,总觉得嗅不到去年此时广玉兰的清香,还有太阳晒在沥青路上蒸腾而起的白气,而后的日子,去窗台的时间少了,去天台眺望的时间更少了,但那里总会传来球与地面的抨击声和楼下的嘻哈,还有为时不多的红晕,映在墙壁裂开的瓷砖上和闲置的盆栽里微微泛红。
论文答辩完的晚上,我突然翻动之前阵落的稿子,那就显得很突兀了,记得那些晚上总是下雨,晚上听余一回来说外面的人很多,旁边的巷子里撑着伞行进都和着车流水泻不通。一幕幕内心丢在潮湿的路上,小贩喝哟出的叫声划过巷道,时光如昨,正如一别经年的时光,你在城市的另一端,从南到北,是飞不过闹市的川流不息。
桃子湖畔依旧书声琅琅,四周骤起的铺天盖地的白光,此下一排排的风华少年,微风轻拂发梢,轻悠飘过课堂,我看了看,靠窗的那个位子坐的却不是自己。
其实时间在走,我们正在遗忘和被遗忘。时间总让一些人和事成为过去,然后变成回忆撕扯着我们游离在重逢和告别之间。那时我们放荡不羁,我们自以为是,我们以为这样的日子能够顽固的顺畅到底,时间变了,亦或是我们变了,我们不再单纯,我们各自寻找不同的寄托和归宿,我们在各自的生活里呐喊、彷徨、追逐、挣扎,我们告别了过去,在原有的路上渐行渐远,但我们又无限渴望回到过去,无论在哪里,因为那些年少的青春幻影仍在愉悦着我们的心灵。
我们一段时间里的生活晕开在整个年少时光,就如一滴墨渍,挥散于空中,嗅而无味,形出无色,但总是一股躁动的气流,穿梭于此的整个时期,在行走的路上,散尽碧波,在微凉的古道,拂尽尘埃。余后生涯,陈酿于酒,无论悲欢,各自前行,各自品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