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读书——在第一次读书会上的发言(一)

第一部分


1

首先欢迎大家来参加我的读书会,今天是第一次举办,因此我们先彼此互相认识、熟悉一下,第一次就以交流为主。

老实讲,我其实读的书并不多。很多文学作品我都鲜有涉猎。这其实也是我办读书会最大的原因,我希望通过办这个读书会让大家督促我读读文学作品。当然,我会用我的知识去理解文本,这就会使得我对于文本的解读是十分哲学、美学理论化的。我已经回不到那种看一个文学作品仅仅就是简单的看而已的阶段了。但我觉得这还算是一件好事。因为一些文学作品看似简单,但要真正体会到作者的心境与想要表达的深意是需要深厚的哲学、美学知识的。没有这些知识,我们虽然理解的了文本表面描述的内容,但实际上并不理解它的深层含义。这就需要我们把理论加入到我们的阅读当中。

实际上,文学作品必然是被当作一个艺术作品来对待。然而如若此思考下去,就会发现这个问题就突显得变得极其复杂了。因为对于“艺术作品是否需要一种理论来把握”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话题,我不想在这里展开讲。我有一个基本的结论,可以在此独断地给大家。艺术作品是需要理论的。但艺术作品是不能被理论所控制。特别是艺术的创作者。好在,在这个读书会中,我们仅仅是阅读艺术作品,还谈不上创作的问题,因此这个问题还并不那么得让人棘手。

这里我恍然间又注意到另一个关于读书与艺术作品的关系。因为我们似乎都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书都是文学书。那么那些非文学的书籍我们也能将其当作一种艺术作品吗?

这个问题一提出来的话,问题似乎又变得更加庞杂且让我们有些不知所措了。实际上,这个问题甚至牵扯到了人们认知方式的差异上。我认为这是一条导向“裂隙”的一条道路,最终我们会回归到一条古典的形而上对于“裂隙”之展开的道路上去——即“先验”(transzendental)与“超验”(transzendent)的差异上去。所以按道理,我应该从最为根本的这个哲学的两条道路说起,从而将狭义的哲学与广义的哲学、美学与哲学、实存哲学与存在学相互区别开,才能解决关于一个非文学的书籍是否是艺术作品这个问题。但如这样做,我们似乎又会离今天讨论的读书话题相去甚远,因此只好把这部分内容暂且按下,放到后面再做解释。我们先谈谈关于读书本身的问题——诸如:我们为什么读书?该如何读书?怎么读书?读什么书?等等这样贴近生活的问题。


2

在座的各位或许有些从未接触过哲学、美学、文学等等相关理论。(实际上当天来的人大家都对这些有较深刻的理解了,所以我就调整了我后面的发言。)我深刻的知道当代中国年轻人的读书现状。我觉得,当代年轻人读书的趣味,仍然停留在表层的一种对于痛苦生活的自我麻痹之上的动机来进行阅读的,鲜有直面自身痛苦以及阅读的艰难的深入到理论的阅读。这是一个当下年轻读者的阅读问题。再深入一步,那么就是在解决了这个问题的读者中,也就是那些偶尔会读一些理论书籍的读者中,又会要面临着在正确的读书方法上的问题:他们往往会犯一叶障目的毛病。就是知道了一种理论就以这个理论为中心,画地为牢、故步自封。他们往往会拒绝接受其他的理论,因此也无从判别自身存在的问题。这种状况使得大多数读者都进入了一种当今资本主义控制下的极端理性、实证的理论的剧场假象中。待会我们会说到这种实证理论对于人文学科阅读的伤害。

由于上述的两个问题,这使得我不得不引导大家进入一些深层次的思考,才能在我们之间解决掉上述的两个问题。所以我在这里也不得不把话语说的更加简单,并把一些在我看来已经是阅读这个词题中应有之意的内容拿出来解释,从而完成一个极为细致的讲解过程。

然而糟糕的是,我不太记得我不看哲学书的时候对于这些高深的、晦涩的理论书籍的看法了。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当教师想不起自己是学生时候的状态以及困惑的时候,他很难抓住与他过去不同时代背景的当下学生的困惑,也就很难把课程讲好了。因此我只能尽量的回忆我作为一个完全不读书的人的时候,看到哲学、美学、文学作品时候的态度。

我依稀记得我原来对于哲学的看法实际上是一个“黑洞”,就是知道这个东西高大上、极其艰难,因此我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跟这门学问有什么关系。由于对于黑洞的惧怕,那时候的我甚至连哪本书是哲学书都分不清楚。那时候的我(包括当下大多数从未接触过哲学理论的人)有个最基本的判断,就是名字里一定要出现一些他知道的哲学诸如:哲学、主体性、唯物主义、唯心主义、表象等等的词汇,才算得上是哲学书。也由此,像《人生的智慧》、《诗学》、《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这类的书名,当时的我是不把他们看作哲学书籍的。我相信再坐的很多人都有被书名所“欺骗”的经历。有个例子就是80年代改革开放前期,西方思想刚进入中国,很多人特别追捧福柯的《性史》,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名字夺人眼球,以为这本书是讲一些诸如房中术的发展史,里面会有许多各种各样的令人刺激的地方。福柯的这本《性史》虽然的确是写性爱的历史的,但角度却不是一般人理解的带有具体过程的性史,而是以挖掘人因性欲而被掩盖下的深层次的人类关系结构。其内容描写是极其复杂,深刻,晦涩的。需要读者具有精神分析、结构主义、现象学等等的极其丰富的知识作为背景才能看的明白。因此当时很多人买了这本书,结果翻开看“这都写的什么啊,完全看不懂。”因此就大失所望,把其丢在一边。我想,诸如这样的经验在座的各位可能有经历过。包括我在内,也有这样的经历。我听说前段时间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成了畅销书,我想其中大多数买了这本书的人应该跟我上述说的感受差不多。

同样地,在若干年以前,我对美学这个词就更加恐惧了。因为大学的时候我学过一门课叫做“艺术概论”,那时候我毫不夸张地说,我只要看这本书的两行字,就会犯困。而上这门课的老师,我记得很清楚是我们院长的老婆,每次就搬个小板凳,坐在讲台下面靠墙的位置,然后全程读书,并附上一些“对吧?”、“就是这样”“嗯,书里说的很对”等等自己的语气词以好表达自己不是真的在复读书本。这么课上的也是极其艰难,老师作为院长的老婆,不去是肯定不行的。去了,那就是一场与睡神的斗争。这门课的考试也是极其困难,我还记得大家拿着书本互相窜寝室互相背书的有趣情景。想想也很是怀念。

所以,艺术概论这门课就是我对美学的最初映像。“艺术概论都这么无聊了,美学岂不是会让人死亡。天呐,那些学美学的人为什么要这么虐待自己,活着不好吗?他们怎么做到的。”这就是我当时脑子里对美学的理解。据我观察,目前社会上对美学与哲学这样的误解还是占大多数。我常常感叹,像美学、哲学这么平易近人、如此关心人的生活的学问,要弄得当今如此遭人讨厌与误解,那得付出多大的努力才办得到啊。没想到时隔多年,我反而在这里跟大家讲哲学和美学。

所以说到底,大家没有办法接触一些理论的书籍,实际上或多或少是对哲学与美学有一定的误解。当然,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是多重的。其中有作者的原因,也有读者自身的原因。我们不能对于作者有过多的要求。因为作者完成一本书的写作,这本书就脱离了与作者的关系。我们可以把这本书当作一件艺术作品来理解,至于怎么解读艺术作品,就是读者的事了。

所以我说,我们往往失去了对书籍的那种敬畏之心。就是一本书如果我们看不懂的话,我们尽量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而不是去怪作者写的如何。即便是最为让人看不起的书籍,我认为我们要对其保持最基本的尊重。

我知道,在读书人当中,或多或少都存在着书籍鄙视链的。我也不例外。但是我们要尽量克制自己这种鄙视书籍的思想。因为即便是最为流俗的、陈旧思想的书,只要他出现在了我们的社会当中了。这个出现本身就能被看做是研究的对象。我知道很多人、特别是学了高深理论的人,是非常看不起一些励志书籍的。包括我在内。但是我们要对这些书保有一个基本的尊重就是:他出现在市场上,那他就反应了一些社会问题,如果以这个角度去阅读这些书籍,我们就能从中得到自己的收获。无关乎内容,只在于角度的选择。就比如之前有学生问我《与神对话》这本书如何。我的回答是,这套书不错。因为这套书看起来在说一些超自然体验的灵性导师的感悟,又或者是你能把它看做精神病人的自言自语,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本书本后隐藏的深层次结构,就我的想法来说,起码可以从:第一、社会学角度去研究这本书。即为什么这样的灵性导师的书会如此受欢迎?这反应了当下时代、当下人的一个怎样的精神状态。第二、从书的内容着手。我可以这么说,如果你多读一些诸如此类灵性导师的书,你会发现他们所追求的、提倡的内容都差不多。而且都是积极向上的。像这样带有神秘主义色彩的书籍,他们有什么内在联系吗?为什么他们讲的都差不多?我甚至可以找出第三点,就是这类书籍仍然具有美学、文艺理论研究的价值,其中一些观点是具有很深刻的神秘主义背景的。一些概念在历史上甚至影响到了当时的哲学以及社会进程。

我们现在很多人对于书籍丧失了这种敬畏之心。把自己看不懂的书当作是作者胡言乱语,甚至认为一些名著也是如此,这种情况我在网上经常看到。比如我之前就看到一个哲学老师公开说海德格尔的书都是不说人话,然后他还拿出英文版的中文版对比(他还没拿德文版因为他不懂德文),告诉大家这不是翻译的问题,就是海德格尔不说人话。最后他告诉他的学生,欧陆哲学大多数书都是这样,所以英美哲学才是正统哲学,欧陆哲学的人都是故意把哲学书写得让人看不懂,呼吁大家不要学欧陆哲学。对于这样的老师,或许他还不是对于书籍没有存在敬畏之心,他甚至对于知名的哲学家都没有敬畏之心。你可以不赞成海德格尔的观点,但你不能因为自己看不懂就说别人不说人话。更不能由此推到所有的欧陆哲学上。

实际上,对于自己不知道的书、看不懂的书不尊敬的情况不止在网络上,在生活中也很常见。这里有就要为一些中国真正有原创精神的老师鸣不平。他们的书就常常受到别人的谩骂。其实这一点我一直感到很奇怪的。往往中国学者写的书,读者不赞同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攻击、谩骂他们个人的,这点是让我很不解的。我给出的解释只能是他们的书太过于超前,并且他写书本身就具有很强的后文本学的色彩。在这里,随着我们讨论的深入,我们又遇到了一个对待文本态度的问题。我们究竟应该如何去读书,究竟以什么态度去读书。其实也是我说的要对于书籍保持一定的尊重。但光说对于书籍保持尊重,我们还得不到一个更为深层次的答案。为什么要对书籍保持尊重?我们之前谈到这么多与读书相关的问题,实际上,我们都逃不掉这个问题。看来我们不得不深入到一个很深刻的层面去分析一下了。


3

实际上,一开始谈到的是否应该把文本当做一件艺术作品来欣赏,以及上面说的对文本的尊重问题,都归结到一个对待文本学的态度的问题上。当然,这里面不光是文本学的问题,也必然是诠释学的、哲学的问题,这个问题甚至关系到我们自身的建构与存在问题。一说到这里,或许大家就来了兴致,读书跟存在有什么关系?这个观点一提出来,或许大家就觉得不简单。确实,这个问题涉及的范围很广,因此也是极其艰深与广阔的。我在这里不可能完全将他们讲清楚,但我还是会进行这个尝试,也希望没有太多哲学基础的朋友,也能够听明白我后面要表达的并不简单的内容。

一般来说,文本学是这么一门学问:它是研究线性发展历史当中人们记录下来的文本之间的关系的学问。或许有人会纳闷,这有什么好研究的?需要专门设立一个学科去研究吗?实际上这是非常有必要的。想必大家都玩过或者看过一个游戏,就是传消息的游戏。这个游戏就是让一个人描述一个事情给他人,然后他人再描述给下一个人,最后传到最后一个人那,看最后这个人是不是还能把第一个人描述的内容完整的复述出来。如果大家熟悉这个游戏,应该知道,往往信息传到最后一个人那里的时候,就已经跟第一个人完全不一样了。这件事听起来让人细思极恐,因为我们的历史可不像游戏里只有几个人传信息,假设是一个春秋时期的文本,往往是几十代人传信息,即便是用笔记录下来的,也会历经至少十几个版本的转录。那么这些文本之间的传抄转录的过程,一定会丧失掉很多内容,这就是传统文本学所要去研究的内容。

但文本学研究的内容还不单单是如此。因为历史上有一些文本,我们并不是通过“抄”来得知他的。人们也不会把自己局限在“抄”这件事上。如果世界上所有的文本都只有复制的话,那我们就不会获得新的知识,就不能够有自己对于原来文本的看法,人类文明也就没有创新,无法进步。所以,人们对于经典的文本,绝不是简单的复制——“抄”这么简单(当然,有些人还是会做这个事的)。这就给文本学提供了一个新的任务,就是研究一些文本中不同人之间的看法对比的问题。这个人看了这个文本,为什么会这么想,而不赞同原作者的意思。这就需要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做个研究,从而又得出一些新的内容来,而你得出新的内容又会被未来的人拿来对比研究,如此往复,我们就能从对一个文本的反复讨论中,创造出很多对人类文明有用的知识、经验以及感悟。而一个文本如果始终能够让人不断的去解释,那么它就会变成一个经典的文本。我把文本学在这个意义上的研究,看作是与诠释学无法分开的研究。也因此,传统文本学有两个研究的维度:1、一个对于文本版本的研究,这是一个考古式的、实证的研究。2、一个与诠释学部分的带有自身创造性的研究。

对于第一个部分,我相信大家都是比较好理解的,就不多说了。但是对于第二部分,理解起来就会有一些难度。简单的说来,当我们说诠释(解释)学的时候,我们更加强调是一个对单一文本进行理解的概念。而当我们说文本学的时候,是更加偏向于文本与文本之间的差异的角度去理解的概念,这其中当然也包含着单一文本的理解。所以我们可以说,文本学是一个更为广泛的概念。

然而在诠释学上,我们又可以分为两种态度:1、传统诠释学的态度。2、当代诠释学态度。传统的诠释学最早就是来源于对于圣经的解读。(当然,对于任何更早的文本我们也可以称其为诠释学,但最早提出以及运用诠释学的是在宗教上的)在对于圣经的解释当中就存在着一种文本的“实证主义”,就是在使徒约翰对于基督的描述,基督是否这么做了,他是如何说的。诸如此类的解释。但是,当问题慢慢发展到对于“为什么基督要这么说、这么做”这个层面上,诠释学就内在的发生了一个转变,即从这种“实证主义”当中跳脱出来的可能。即形成了最早的圣经诠释学。实际上,对于基督“为什么”或者是“如何说”这个问题的解释,这就是一个神学问题的讨论,一个神性超越问题的思考。这就与哲学的讨论并没有什么区别了。当诠释学沿着这条路发展上来,成了我们称之为的当代诠释学。对于这一套方法的讨论,实际上与哲学、神学的讨论是分不开的。由此,伽达默尔提出了“视域”、“诠释学循环”等等的诸概念。我不打算从诠释学的内部来讲述这些概念是怎么影响我们的书籍阅读的。我倒是想把问题推到更深的维度去解决这个问题。就是哲学的维度上去看待它。为什么一种“实证主义”的诠释学,会走向一种循环的诠释学?也就是说,我们在读书的时候,我们读的是什么?我们理解的是什么?

我们先从结论入手,关于伽达默尔说的“视域”的理解从非诠释学的角度应该怎么理解。实际上,我已经点明了我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们阅读的时候,读的其实是我自己。说的更准确一点,实际上读的是与我相关的周围生活世界所直接给予给我的东西。这一点实际上就是海德格尔的da-sein。Da作为sein的一个“基点”而与周围世界相关联。Da是意在世界,而sein是代表的存在而非存在者。Sein建基于da之上,由da展开,从而将存在之真理又庇护进以这一点展开的存在者中。也就是说,我们在阅读文本的时候,是先在与自身相关照的生活世界中获得了理解,从而才被建基于存有之上,同时把真理庇护进存在者之中的。即我们是先理解了一个理论,从而才能看懂一个文本。而不是因为我读了一本书,我才看懂了这本书的内容。在读书的时候,你只有已经明白了这本书要讲什么,你才能看懂这本书。

实际上我们在这里不知不觉就做出了两条线索的区别。即哲学一条道路与诠释学一条道路。而这两条道路又是相互关照对应的。我甚至可以在这两条道路上加更多的相对应道路。比如精神分析的道路、以及知觉现象学的道路来解释这种圆形的、敞开的真理。所以我们现在要回到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一种“实证主义”的诠释学会走向一种循环的诠释学?是因为真理本来就是弯曲的、敞开的。当你在诠释一个文本时候想要去真正理解一个文本,就必然要将真理庇护进你作为一个存在者当中,也就是说,当你理解一个文本的时候,首先真理已经被庇护进了你作为存在者之中了,所以必然,由此你会形成一个非直线的、圆形的理解。

当然,我们也可以说是哲学的发展(从对象性思维发展到关联性思维),才导致了诠释学也随着哲学而这样发展。但是这样的说法首先似乎把诠释学放在了哲学的次级学科之下,如此才有“跟随着”哲学发展这样的说法。然而这样的高低之分是不存在的,甚至我可以说诠释学的表达要比哲学的表达更加让人容易察觉,更加敏感。因为文本本身就是一个文化的“切面”,我也可以说文本本身即是一个作品,而真理自然就庇护在其中。由此分析一个艺术作品,远比我们分析一个哲学理论要更加敏感的接触到那种从裂隙中满溢出来的敞开性真理。

如果有人要问真理为何是敞开的,那我们或许只能在现象学当中找到一个“原东西”的答案,或者说这里具有某种神秘性的,是从裂隙当中敞开出来的,也可以说是与上帝的照面与荒谬中获得敞开的真理,当然,也可以是一种“满溢”与“流溢”。这一点我们或许要思考更多哲学家以及更多的理论,在此只好按下不表了。

现在,假设我们非要确定一条道路再去观看其他道路,那只能是一种反思。即当我门认为的传统诠释学想要去探寻文本的真相的时候。实际上他先设立了两个前提,其一,线性的时间观;其二、我们理解是无限的。其三、存在一个符合的真理。但如果,时间是圆形的,理解是有限的呢?

这两点都是被传统诠释学,自我先行设定起来的东西,也即是传统文本诠释学实际上成了一种文本学上的“神秘主义”。因为真理并不真正的摆在那里让人们在文本的解释中可以找到,并且在线性时间上,总是有某个达不到“神秘领域”。

假设我们用传统的诠释学去解读文本的话,我们似乎应该找到作者的坟墓,最好坟墓里正好埋藏着一本他对于写我们所研究的文本的心得体会的另一文本,里面详细记录了他当初写这篇文本时候到底是如何想的。但就算我们真的发现了一个这样的文本和这样脑子有点问题的作者的话,那又有什么意义的?谁来解释他自己解释他自己文本的这篇文本呢?所以这会导致传统“实证主义”的文本诠释学必然会走向某种“神秘”,从而在符合的真理观中迷失了真正要达到的目的。这是极其庸俗的。我们必须时刻牢记的是,诠释的目的是为了达到poiesis(创造),而不是找到一个真正的事物符合我们所设想的。在这个意义上,任何对于文本的“误解”都是极具价值的。这里插一句,由于文本的解读永远是在敞开的真理之中,隐藏了从本有而来之裂隙,因此,所有的文本诠释,根本上讲都是误解(我甚至不用加双引号)。

实际上,以上这两点,实际上就归结于线性时间观上。当时间是圆形的,就会得到人类的理解是由于我们被困在“容器”中,从而导致其在思想的超越性上是有限的这个结论。说到底,两种诠释学之关系,就是这是两种时间观的冲突、斗争与融合的发展关系。然而即便在此,我仍然说这是由于存在着一种高于符合论真理的敞开之“无”的真理。所以,无论是圆形还是线性时间线,都是一个真理被庇护进存在者之后的设定行为。最后都联系于本有之神秘,一种不可说之神秘。


4、

在非文本解读的层面上面,时间性的线性与圆形与否并没有差别。我们不能说线性的时间在量的计算上没有给我们人类的科技带来帮助。然而在文本解读中,则必然是要以圆形时间线为主来进行诠释的。因为文本,总是被我们当作了艺术作品来看待。作者写完了一个文本,他就从这个文本中消失了。文本就被当做一个艺术作品被“制作”出来了。而艺术作品就是一种敞开的真理,把真理庇护其中。他可以经受任何理论的解释,但又不会被任何一个理论所完全控制,那就可以说这是一件伟大的艺术作品。文本也是如此。我们读书,是和用理论“把握”住一件艺术作品是一样的。这就使得我们不得不把话题转移到对待艺术作品的态度上,以及美学思想上。当然,这不是一下能解释清楚的。但至少我们可以明确的就是要遵从以上我提到的——对于文本这件艺术作品的基本尊重。

如果真的理解当代诠释学的这样变化,实际上我们已经可以看到诠释学已经被我们给“解构”了,因为不存在一个完全的传统诠释学与当代诠释学,只不过是两条道路而已,他们在任何一个学科当中都是交织在一起的。在这里,我宁愿用海德格尔的“调校”这个概念来表达他们的关系。(虽然海德格尔是在哲学与神学之关系上运用这个概念,但我总是可以随意的拿过来用在自己的理解上,这本身也是后文本学思想的进一步发挥。)就如同先验与超验之关系一样。当然,我也可用我自己的裂隙学来表达这个状态,这也都是可以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来源于最本源的,在本有之境界再上的裂隙中的。所以诠释学是如此,文本学也是这样的关系。从而,文本学与后文本学也就被同样的解构了。

以当代诠释学的角度来理解文本,是更加适合人文哲学方面的阅读的。总之就是告诉大家,放心大胆的去理解文本,即便是“误解”也是具有启示性的。这也是我读书的最大诀窍。就像学界以及一些人批判那些有原创性哲学家的专著一样。实际上他们就是在用线性的时间观,“实证主义”的诠释学来要求一个具有原创性的哲学家。这就仿佛一个工匠学徒告诉一个技艺高超的工匠说,你做的太好了,太具有创新性了,所以我们不理解你,就要骂你,贬低你。我可以说这样的行为,是极其狭隘与扭曲的。我也遇到过诸如此类在人文哲学方面如此“实证化”的要求。我写过一篇关于狄尔泰解释学的文章进行投稿。结果主编给我的建议竟是“论文要符合狄尔泰本人的思想,不能自己想当然,这是论文最基本的要求,作者的这篇文章有很多地方还是自己的理解,因此需要改进。”当时我看到这样的评语不禁感叹中国学术界在人文方面的落后,被科学统治的人文学科,还算人文学科吗?狄尔泰自身就是走向当代诠释学的重要一环,而该主编给我的评语本身就是反狄尔泰的,这不免惹人发笑,也充满了讽刺。


5、

当我们解决掉了上面复杂的文本学的问题后,翻译的问题实际上也迎刃而解。因为翻译本身就是一种诠释。我当然承认翻译有好有坏。但是就目前市场上大多数翻译的理论书籍来说,还没有到完全不能看的地步。特别是一些著名学者翻译的文本,是经得起推敲的。因此我可以说,对于经典的文本,不存在一个读原著的问题。因为越是经典的文本,翻译的内容就越是经过了时间的检验,翻译者的水平总是比我们不经常翻译的读者要高的。要对翻译工作也要保持尊敬。不要随便就说翻译的差。我发现现在很多哲学系的学生,一看不懂文本,就把责任推给翻译,翻译成了自己理解不到文本的一个借口。而并不是真正的翻译差。

翻译本身就是一种诠释,所以当人们说读文本需要读原著的时候,就如上面我说,他首先是设定了一个对象,设定了一个线性时间观以及作为客体的真理(即原著),然而,我们对于人文学科的这种线性时间观以及无限的假设是不合适的。人文学科的理解是在循环的无限,本真意义上的有限,并且也是圆形的。作为我个人的经验来说,我总是先明白了一个理论,我才会去看书,所以很多人不理解我为什么不读原著就能理解一些哲学家说的内容,实际上他们还不知道的是:我甚至连书都不怎么看就能理解哲学家在说些什么,要是这些庸俗的理论研究者知道了我这点,估计只会觉得我是在吹牛。


6、

我想关于如何读书这个问题,我从最浅的层面讲到了最为晦涩深刻的问题之上,我相信最为艰深的部分有些人未必能理解,但最为贴近生活的建议,总或多或少的理解了些。我们的读书会就是以这样的一个态度去面对面一个文本,我相信每一个文本的阅读与解释都会使得大家收获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就是我办这个读书会的目的。

但实际上,我这篇文章会触及到更多哲学的问题,我能明白在座的各位心中或许明白了一些道理,但同时又泛起了新的疑问,这都来源于裂隙所造成的更为广泛的差异以及张力导致的。都是些极其深刻又难以理清的思想。这都是需要以后慢慢解决或者说谋划的。

我们到处都能看到这样的张力,比如科学与人文学科的,以及上述的传统与当代诠释学的、艺术中古典的与当代的张力等等,这就要深入到学科内部再进行讨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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