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青谈恋爱从初中就开始。早恋大军浩浩汤汤,真正交往长久的屈指可数。袁青八成能算得上是早恋分子中的楷模,他和张小美的恋情自初中起持续10年,至今仍在交往。
袁青不但见证了张小美学习成绩的逐步下滑,还见证了她体重由45公斤到145斤的缓慢变化。而袁青还是那个袁青,寡言少语,不人云亦云。
办公室同事爱开袁青玩笑,总有那么几个人要给袁青介绍对象,貌美活儿好还是个小白领等等一系列类型,袁青婉言谢绝的时候,还常被说成是闷骚。其实他哪儿是闷骚,他确实对女友无要求,想来张小美也和自己在一起多年,就更懒得换。自从大学毕业,他和张小美纷纷参加工作,方便起见,搬出宿舍二人就开始了同居生活,俩人租的房子不大,家具也没置备,他们算计的,是将就熬过这几个年头,日后有了存款就买房子买车子结婚。
如果真要谈爱情,袁青倒觉得无所谓了。什么“但愿你的婚姻是因为爱情”、“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都去他妈的吧。
像往常一样,袁青下了班就回到二人的小家,而张小美加班,要到晚十点。袁青和小美简单通了一个电话后就疲惫的睡了。再醒来就是第二天早上,袁青是被噩梦惊醒的,他梦到张小美死了,梦到自己在张小美的葬礼上佯装哭泣。
袁青看到一旁熟睡的张小美,不禁舒了口气,“还好只是个梦。”而后手臂环住张小美肥厚的后背,却被她哼哼唧唧的拿开。“死丫头。”袁青嗔怪。
袁青所在公司这个月聘了一批新人,大部分是应届大学毕业生。一个叫夏萱萱的新人格外引人注意。性格大胆泼辣,办事也风风火火,很快就和办公室里职员打成一片,袁青往往是还没踏进办公室,就已经能听到夏萱萱爽朗的笑声了。
这还没什么,真正让袁青头疼的,是夏萱萱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殷勤。
单位午饭时间,袁青从来都是简单的把便当微波一下,张小美厨艺虽说从没见长,可袁青吃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直到夏萱萱自顾夹起袁青的一块儿土豆,他的午饭时间就不消停了。
“呀!袁青这是你自己做的黑暗料理吗?!“
“天啊,这种东西你怎么吃得下去?!”
“你来尝尝我的好了,”
“要不要考虑叫份外卖?”
“我帮你订啊,中和大厦的拉面还不错呢!”
......
袁青僵硬的谢绝夏萱萱好意,可还是架不住她的进攻。转眼,整个办公室都在吐槽袁青的便当,诸如卖相确实不好,味道果然感人,袁青一面想,老子午饭吃什么,好不好吃关你们鸟事。一面又恨张小美怎么煮饭烧菜还没有进步。
办公室一阵阵关于菜品的喧哗声被外卖小哥打断,夏萱萱接过外卖,意气风发的拿给袁青,最终袁青还是败给了牛肉拉面,淡淡的对夏萱萱吐出“谢了”俩字儿。
“以后跟我就不要客气啦!”夏萱萱脸蛋儿微醺。
自此,夏萱萱俨然成了袁青的小跟班。泡咖啡,整理办公桌,打印材料...凡是袁青懒得去干的琐碎活儿,貌美如花的夏萱萱都忙不迭的去帮忙。
明白人都看的出来,夏萱萱喜欢袁青。
袁青一门心思都在女票张小美身上,他愈发觉得张小美最近不对劲儿。
她很久没有打扫房间了。袁青下班回家,很多次看到家里乱的不成样子。门口的拖鞋不知道摆好,鞋尖儿该都朝里的,换下的脏衣服怎么能胡乱撇在沙发上呢,被子叠的也不整齐...最气人的,是这丫头下班越来越晚,算来算去,已经挺长时间没有爱爱了。袁青越想越气愤,越想就越疑惑。妈的,不会她外面有人了吧。草。
袁青扯掉领带,闷闷不乐的打扫房间。他决定彻底的清理一次。等晚上张小美回家再好好数落她。今晚可不能再像从前似的,老早就睡着了。
然而事实上,袁青把家里大大小小的摆设都抹了一遍后,还没等到张小美下班,就又困了。算了,我先睡得了。明早再问问她最近忙什么呢。袁青这样想,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这个梦,袁青做的有些长。他梦到胖乎乎的张小美又回到了初中时代。张小美那时候还是个苗条的小女孩儿,能歌善舞,成绩优秀。袁青和班上男孩子一样,都喜欢这个漂亮大方的姑娘,袁青又和其他男孩不太一样,他不敢去做揪她长辫子,朝她做鬼脸这些把戏,他就是悄悄的喜欢张小美,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他梦到那个苗条聪明的张小美给别人讲数学题。讲来讲去把她自己都绕进去了,张小美着急的把脸憋的通红。他袁青数学好啊,他果真就梦到自己去给张小美解围,张小美为了感谢他,就亲他,摸他,红着脸去解他的裤腰带...
袁青一觉醒来又是清晨了。张小美此时就在自己身边呼呼大睡。舍不得把她叫醒,袁青就留了张纸条告诉她,不要忘记打扫房间,早点下班回家。爱你。
这一天里,袁青心不在焉。开早会时,在想张小美此时此刻是不是在描眉画眼,在往脸上拍那些瓶瓶罐罐的化妆品;散会了,又在想张小美离开家前有没有做家务,有没有把鞋子摆整齐,总之,吃饭在想她,上厕所也在想她。袁青心里恼火,决定今天下班一定要去张小美单位,接她回家。
这时夏萱萱朝袁青走去,本来今天下班早,计划着约袁青一起吃晚饭,夏萱萱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袁青打断,“不好意思,今晚去接我女朋友,没有时间。改天吧。“
夏萱萱诧异。
袁青一下班,就赶去了张小美公司。张小美在电话里依然讲说她要加班。袁青照例叮咛她晚上回家路上小心,却没告诉她,自己已经到了她公司门口。随便打包了些吃的喝的,袁青就提着走进了公司。这些东西,张小美最好趁热吃了,加班更不能饿肚子。袁青想。
然而让袁青意想不到的是,他找不到张小美。没人认识一个皮肤巨白的女胖子,没人知道张小美这么个名字。
草他妈的!袁青恍然大悟。合着张小美从始至终都在骗我!她根本没在这里上班!
袁青火气渐盛,但是仍然克制着愤怒给张小美打了一通电话,平静的问她,下了班要不要吃夜宵,张小美像往常一样,娇横的回应他,你发烧啦?你见我啥时候吃过夜宵?袁青告诉她,十点半,王五烧烤,我等你。
袁青若有所思,他在烧烤摊从七点等到了十二点,没等来让他狂怒的张小美,却撞见了扮相精致的夏萱萱。夏萱萱显然是喝多了,见到袁青就扑了过去,像无骨鸡柳似得挂在了他身上,嚎啕大哭。袁青复杂的心情更加糟糕。哭哭啼啼的夏萱萱,没头脑的冲着袁青发泄,嘴里反复咆哮的都是那一个中心思想,“明明有女朋友为什么不早说”“搞得全公司上上下下都觉得自己是个狐狸精”之类之类的。
吵得袁青头疼。
终于等到夏萱萱不再撒酒疯的时候,她却睡着了。这特么叫什么事儿啊!袁青心里更窝火。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把夏萱萱先安置到自己家里。至于张小美,管她怎么想!
袁青把夏萱萱拖到床上时候,旁边张小美的呼噜声正盛。张小美肥胖的身躯摊开在床上,白花花的肉让袁青看的恶心。自己爱她,可是她呢?不光骗自己在上班在加班,就连一起吃顿宵夜都要爽约!让老子等到半夜!凭什么!
袁青越想越怒,直到所有的不快找到根源找到发泄口,他,终于爆发了!袁青啪啪的把房间所有的灯都打开,强光甚至晃醒了醉酒的夏萱萱,他愤怒的拽起张小美的头发,大吼:“张小美!你他妈给我醒醒!今天这事儿不跟我讲明白你就甭想继续过了!”
张小美面露惊恐,痛苦的挣扎尖叫:“放手!你放手!你吃错药了?!“
袁青依旧不依不饶,抄起拖鞋暴打张小美,“你他妈说明白了这些年你上班上的哪去了?你嘴里敢有一句瞎话你信不信我今天就把你办了?!“
张小美开始的反击是盲目的,但是巨大的体格还是让她占据了上风,一只手钳住袁青的手腕,张小美另一只手死命卡住他的脖子,危机让她失去理智,只知道想办法脱险,根本考虑不到袁青抛出的问话,在看到床上另一个女人的存在时,张小美更加的不冷静,恼羞成怒的她用头直接向袁青的腹部撞去……
袁青四仰八叉的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张小美也慌了阵脚,匆忙下床搂起袁青,“袁青你还好吗?袁青你醒醒,袁青你醒醒啊…“
夏萱萱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仍然在袁青的大床上。她记得自己昨晚喝了太多酒,也记得自己被袁青奇怪的举动吓昏过头。
天。
夏萱萱下床,目之所及,纤尘不染。她看到袁青缓慢的打包便当,眼里像有一潭湖水,温柔极了。袁青还在笑。
袁青打包完便当,抬眼便看到了夏萱萱,他安静的对着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小声说“你醒了啊,小点声音吧,小美还在睡。”随即又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夏萱萱茫然的看着袁青走向卧室,看着他给空荡荡的床,盖上薄被,然后一遍一遍的,无声的,拿纸巾擦拭本就光洁的地板。一面擦,还一面说,“昨天是我冲动了,以后绝不会出手打小美“
夏萱萱像明白了什么,尖叫着落荒而逃……
夏萱萱整个上午精神恍惚。办公室的同事还在讶异,这个机灵鬼怎么今天这么蔫儿。又到了午饭时间,夏萱萱既没有带便当也没有叫外卖,她的目光始终都在死死盯着袁青。最终疑惑使她走近袁青。
“袁青,这个便当是你做的?”
“你装傻呢?“袁青冷漠的看着夏萱萱,”你早上没看到小美在厨房煮饭?“
“袁青……那…床上睡觉的女人是,是谁呢?”夏萱萱试探着问,心跳骤然加速。
袁青的表情凝固,伴随而生的是剧烈的头痛和痛苦的吼叫声…
夏萱萱其实在那天早上,就已经猜到为什么袁青举动异常。但是,“重度精神分裂症”从医生口中说出来,还是让她一惊。不管是袁青夜里对着空气拳打脚踢,胡言乱语,还是天亮时给空荡荡的床盖被子,擦拭他假想中的地板血迹,即便是没有人告诉她,血癌带走了袁青的张小美,夏萱萱也仍然明白,袁青和遥远的她,纵使分隔,相爱也不会害怕,遥远的她,纵然不可以再归家,袁青的世界里,却也始终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