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芹子胆大,村庄很小。
芹子蹦跳着出了门,在村头站定。
她脸朝着有灯光的人家,把双手合成喇叭状,放在嘴边。便使足劲扯着嗓子喊起来:“爸爸……爸吆……”
小女孩的声音,像一只可人的小鸟,在小村里欢快地飞翔。喊声里,有数不清的骄傲,依恋,甜蜜。
爸爸是我的!我在喊我的爸爸!
果然,几声过后,爸爸满堂的身影出现了。他从耀金家匆匆出来,没走几步就到了村头。他笑着拉起芹子的小手,一起回家。
满堂恨不得芹子再早点来喊自己。要不是实在需要耀金的机器打麦,谁愿意去他家找他啊!可是,定了机器就走,又说不过去。只能在他家,有一搭没一搭地瞎扯。难受!
耀金这人,太能!村里的男人们,除了去农田里靠庄稼折腾几个钱,就是去小煤矿出力气。每天一半地里,一半矿里;一半白天,一半黑夜;一半炎热,一半寒冷。
就这,日子还过得捉襟见肘!
耀金倒好,从来没有去过一天煤矿。他三十多岁了,也不结婚。一个人过,还一天到晚乐呵呵的。
耀金就不像村里人。国字脸,白皮肤,一米八的个子,总是穿着月白色的确良白衬衣。那衬衣,似乎从来没有弄脏过,还一直挺直挺直的。
不知底细的外村人,总把耀金当做教书先生。可是,村子这么小,连学校都没有呢!
最要紧的是,看起来像教书先生的耀金,挣钱也像玩。
不忙了,他就在山里转悠。有时,带回来一罐头瓶气急败坏高翘着尾巴想蜇人的蝎子;有时,又带回好多不起眼的蒲公英、黄芩、茵陈、酸枣核、菟丝子……这些男人们看不起的东西,在他手里,都能变成钱。
这些事情男人们也不是不会做,就是觉得零儿八碎,换得的那几个钱,根本不能养家糊口。还是,去煤矿出点力气,换来的整票子实在。
耀金,就成了村里不一样的那个人。就成了女人们羡慕男人们排斥的那个人。
满堂和芹子在家里吃饭时,又听见了笛子的声音。一会儿欢快,一会儿悠扬。
不用说,吹笛子的人肯定是耀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