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我便忽略了一个地方——要到小黑哥住的十四号监舍,必须经过走廊中间的消防应急楼梯口,这个干部视线不及的歪角儿,平时是犯人单挑的“精武门”,又是组长执行家法的“白虎堂”。
我刚走到楼梯口,骤然就围上一群人来,没有小黑哥,为首的是评议组的“大砣子”和“小砣子”。他们二话没说,上来就拳脚齐飞,奏起了一区打击乐的狂想。
铁桶的阵势,让我无从退却,秘籍的拳雨,令我无法应接。我只好抱住光头,护住面门,一任拳脚落在身上,愤怒随着疼痛再升级,心里在狂骂:龟儿子们,有种就把老子打死,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别看他们是几个人围着我一通乱打,其实在劳改队,大人也有章法。人是脆弱的动物,不能乱打,一不小心打死了,就是天大的祸事。人又是坚强的动物,很能挨打,只要不是致命的部位,就可以尽情地挥洒。肩部、背部、大腿、小腿、屁股,这些地方随便怎么打都出了事;而人的正面,上至前胸下至裆部,出手太重都易伤到脏器;一般也不打头、打脸,整成熊猫象是广告,逼着干部来管。
或许是对我积怨太深,又或许是人太多,难得轮上出手的机会,不知是哪个家伙打得兴起一时忘了规矩,找准空档,一击重拳击在我的太阳穴上。
从满天星辰,到暗夜如墨。一瞬间,我的意识拉上了黑幕,我的人失去了知觉。
不过很快,最多就是几分钟,我就恢复了知觉。不用睁眼也能知道眉尾处正在流血,全身那个痛啊,真想大声叫出来,但是我必须忍着,不能让他们发现我已经“醒”了。
意识告诉我,他们已经停手了,而且有爱“点水”的人,已经叫来了干部。听着干部对他们的喝斥,任由人们抬着往医院送,我虽然肉痛难当,心里却有几分欣喜:打老子,这回有你们好看的!
然而这个“看”,并没有好到哪儿去。
除了一个不减刑的“小砣子”,被关了几天小间后调去了其他监区,大多数肇事者只是象征性扣了几分。
这样的结果,说明两个问题。
一则。此次群殴,虽不是小黑哥安排的,但得到了他的默许,因而出事后,他出面力保了这些手下。
二则。监区处理他们,根本原因不是打人,而是他们不遵守正常规则。因为在劳改队,打架和打人都属正常现象,只是要把握分寸、控制好度。打得看不出来,没人会管;打进了医院,就得上报监狱;致伤、致残、致死,就得通知检察院、法院给予加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