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简舒悦
01
前两天和朋友Z一起吃饭。
当初，她告别千里之外的家人，义无反顾的跟随丈夫来到这个小城定居，转眼已是三十年。
说起她待字闺中的女儿，她无比激动而又笃定的说：对方什么条件，什么工作，什么家境，我统统不管。要求，我只有一个****“绝对不能远嫁”！****
我沉默！
她作为一个资深远嫁老前辈，说出这番话，个中原因自是一言难尽。
但是，我却深有体会，毕竟，我也远嫁近十年了！
02
曾经年少爱追梦。
在那个亦真亦幻的年纪里，认定了有情饮水饱。
把父母的苦口相劝，看作是最寻常的一番唠叨。
吃了秤砣铁了心，定要跟眼前这个男人远走高飞，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过一种全新的生活。
只是，在作别父母，迈出家门的那一刻。
回头，看见二老悬在半空的手，和他们低垂的眼睑，我的心，还是生生的疼了一下。
都说****“父母在不远嫁，远嫁不比远游，千万里归期遥遥。”****
远游，父母犹可盼！
远嫁，归来不知是何年？
只可惜，这些，在我转身，远嫁多年后才深有体会。
03
初来乍到，一切倍感新鲜。
忙着投入新生活，忙着寻找工作，忙着结交朋友。
父母，似乎又一次被遗忘，又开始嫌弃电话那头千篇一律的叮嘱。
****那时候，甚至暗自庆幸，多亏了嫁的远远的，否则，不得整天被他们唠叨死呀。****
终于，激情归于平静，一切也都尘埃落定。
日子琐碎到葱几毛一根，蒜几块一斤，排骨是该清炖还是红烧，炒菜时是该先放糖还是盐。
这时，便想起了父母的好，开始怀念在他们身边，那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
但是，这时候仍不肯低头呀，心里豪气万丈的给自己打气：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04
只是，只有真正走下去，你才发现，这条路有多艰难。
****如果说，婚姻是一场赌博的话，那么，远嫁，注定是一场豪赌。****
其实，从你下定决心跟他走的那一刻开始，输赢已然不重要了。
****因为，即使赢了，也没有人替你欢呼，而输了，你也只能独自伤神，暗自饮泣。****
05
方言听不懂，不可怕，估摸一下，意思也能差不多；生活习惯不一样，不可怕，时间长了就好了；工作压力大，任务重，不可怕，世界上没有一样工作是轻松的；想念老朋友，不可怕，联系方式多到让你随心所欲！
****可怕的是，受了委屈，遇到麻烦，却无处诉说，无人倾听。****
有人说，去找朋友啊。
点头之交自不必多说。
就算掏心掏肺的闺蜜，我觉得也不该过度消耗彼此之间的那份情谊。
毕竟，生活太细琐。如果对方天天拿些鸡零狗碎，来找你倾诉，想必，你也会有心烦的那一天吧。
06
流着泪，拿起手机，拨出那串闭着眼睛都能按对的数字，未等接通，便急忙挂掉。
如是，几次三番。
终于，电话那头传来了妈妈那熟悉的声音。
母女连心，母亲还是听出了女儿的异样，一句关切的问候“你没啥事儿吧？”
我便再次泪如泉涌。
却仍然笑着故作轻松：没事儿，一切都好，就是感冒了，鼻音有点重。
****万万没想到，感冒这种最寻常的折磨人的普通小恙，很多时候，却成了治愈父母对你牵挂的良药。****
他们宁肯相信你只是真的感冒了，而不是遇到了些什么让你伤心流泪的难题。
或者，他们明明知道你在撒谎，却仍然骗自己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最终，那个远嫁的姑娘成了最拙劣的骗子，习惯了报喜不报忧。****
07
比无处诉说委屈，更可怕的，是跟那个男人吵架过后，推门，却无处可去。
冬日，午夜，一个人在这个陌生城市的街头，踟蹰前行。
如果他很快追过来了，还好说。
如果，连一个电话都没有。一颗心，便跌入了冰窖。
****起风了，天冷了，便蹲下来抱抱自己。才发现，早已冻彻了心扉。****
人，也就麻木了。
机械的骗自己：他还是爱我的，只是刚好在气头上，或者刚好手机没电了呢。
如此，便心满意足的朝那个叫做“家”的地方折返。
后来，后来的后来，我学会了忍耐，不再为一些琐事吵架。
不是怕吵没了感情。
是怕吵过以后，无处可去，无路可走！
08
****很多时候，说谎竟如同吸毒，会上瘾。****
****有了第一次，便有了后面的无数次。****
每次父母小心翼翼的询问：五一回来么？十一回来么？过年回来么？
明明知道不一定回的成，可又不想扫了他们的兴，于是底气不足的说：可能回的。
接下来的日子，父母便得了军令般忙碌。铺床晒被，杀鸡宰鹅，网罗所有你爱吃的美味佳肴。
只为回家那几天时，看你如年少时大快朵颐的模样。
可是，这样的美好期许，却每每被各种事情打断：单位加班，孩子生病，闺蜜造访……
于是，可能接连一两年都难得回去一次。
但是，父母还是坚信：或许这一次就真的能回来了呢……
从此，村头巷尾便成了他们最爱的去处，总幻想着，有那么一天，他们心心念念的女儿，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09
****父母老去的速度，远大于我们回去看望他们的频率。****
****于是，不能在父母身边尽孝，便成了每个远嫁他乡的姑娘心里永远的痛。****
可是，每次我问：妈，你和我爸俩人身体都好吧？钱还够不够用？
母亲总是忙不迭的说：好好好，我俩身体都好着呢。钱呀，够够够，够用。
……
偶尔，也会有穿帮的时候。
我在电话这头问：爸呀，在干啥呢？
父亲兴高采烈的说：和你妈遛弯儿呢。
可我，分明听见有人在高声叫喊：护士，三号床的液体没了，快来换药！
我担心的追问怎么回事。
父亲便佯怒：哪有什么事儿，遇到老哥们儿了，打招呼呢。你这孩子，啥时候变得这么啰啰嗦嗦了。
我唯有一声叹息！
有时候，正好赶上饭点儿。
我说：妈，吃饭呢，吃的啥好吃的？
母亲笑吟吟的说：羊肉馅儿饺子呢。
邻居嫂子的大嗓门儿却突然震破我的耳膜：婶儿啊，咋又是白水煮面呢，午饭连个菜都不炒，这可咋行！
不及我问。
母亲便匆忙挂断电话：家有人来玩了，先不跟你说了，挂了啊……
欲盖弥彰。太过拙劣的谎言呀！
原来，远嫁后，不光是我自己，父母也学会了说谎。
其实，我知道，只有在我归家的日子里，母亲才会不厌其烦的变着花样做好吃的。
10
****有人说，远嫁的女儿都是迷路的天使。****
这个，我承认。
****还有人说，女人远嫁，不管怎么说都是重生。****
这个，我更是不能再赞同了。
只是，迷路的，重生的，不仅是我们自己，还有我们最挚爱的亲人。
如果，有快进时光钟，提前把远嫁后的日子，让我用眼睛过一遍。我不确信，我还能坚持远嫁。
如今，既然已选，我自是硬着头皮也要走下去！
可是，待到我的小女长大时，只要有一分一毫的可能，我都不同意她远嫁。
****别问我为什么，我只是不想让我的后半生还在谎言中度过。****
丫头，请原谅妈妈的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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