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青春,我有过一千种设想。
(一)
时隔三年韩新月还经常出现在我梦里,有时候是主角,有时候是配角,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种感觉,就好像朦胧之中她一直在我的世界里一样,也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第三个年头,我像往年一样坐在学校的小广场,夏天的傍晚总会有很多人,有老人带小孩玩耍,有情侣你侬我侬,也有文艺青年拿着一本书看,和三年前的我似的。
而我现在不再捧着一本书了,怕看书多一些的时候会错过她,因此我的目光常穿过人声鼎沸,常穿过层层热浪,常拨开人群望向湖边的草坪。
她身穿一袭长裙拿着那本读了好多遍的《穆斯林的葬礼》向我款款走来,她格外喜欢这本书,因为她有和书中女主角相同的名字。
我赶紧从座椅上站起来,像提前约定好似的,远远挥挥手,心照不宣笑着。
风吹起她头发的时候特美,好像仙女下凡一样,那千万缕风一个方向穿过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轻声细语说着“我爱你”,而这千万声“我爱你”当中有一句是我的。
雷声经过,大雨而至,她如雨水激起的气泡,在众人行色慌张中破灭。
连同破灭的还有我的梦,这样的梦做过好多遍。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害怕,后来习惯了也就觉得自己可笑了,笑自己傻,笑自己无药可救。
(二)
那天傍晚,天特别热,所以小广场上的人格外多,天空西边挂着一弯新月,特美。
和韩新月认识有好多巧合,跟俗套的偶像剧挺像,但话又说回来,这世间很多巧合不都为红男绿女准备好了么!
人群中一阵嘈杂,湖边有女孩晕倒了。听到这个我连忙跑过去,和几个路人一起把她送到校医院,她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成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嘴唇发白,脸色也泛黄,但那一刻我承认自己突然动了心。
医生说中暑,喝了藿香正气水便恢复了许多,我背着她送回宿舍。
后来她常把我当救命恩人一般对待请了好多次客,一来二去就熟络起来,和多数电视剧中俗套的情节一样,我也认识了她的闺蜜杨颖。
我这个人胆子小,书看了很多,但书中告白的技巧没有学会一种,我总是时而不时地刻意保持距离,又时而不时地制造一些小意外,比如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或者送给她最喜欢的书,摸着她的头却说是路过书店顺便买给她的。
有时候她会在我耳边碎碎念一天中发生的事情,大多都是没有意义的,我这个人爱和意义较真,别人和我聊闲天我常敷衍,但她说的每句话都很动听,仿佛在这些闲言碎语中我能编织出和她的另一番世界,而那个世界里只有我俩,我不敢跟她说我的想法,怕她说我魔怔。
她很开朗,从我认识她以后常说要报答我,却总享受着我给她提供的一切便利。
有一天一起吃饭,她当着杨颖的面说要以身相许报答我。我低着头说好。杨颖嘴里的饮料吐了一地,笑得合不拢嘴。
后来听杨颖说,新月等我告白等得花都谢了,最后只能主动出击了。
而有时候我总觉得我们一开始就恋爱了,只不过有实而无名罢了。
(三)
新月把她常看的那本《穆斯林的葬礼》给我看,并常逼问我看到哪儿,一再催促让我快点。那段时间我很忙,写论文什么的没时间看她给我的书,所以总是抱着万分歉意说努力努力,可是五十万字左右的小说哪能轻易看完,她追问我几天后也就作罢。
拖了半个多月以后我终于看到了“韩新月”激动地给她打电话,说在书中看到了她,她那天特别高兴,我突然发觉了她的用意,连连夸赞她的名字很诗意、很美丽、很有内涵……总之我把脑子中能用来夸人的话都说了个遍。
和新月确定关系后,杨颖就很少和我们一起玩了,有时候她还会给我发给qq信息,提醒我多关心关心新月,我常夸赞她是中国好闺蜜。
新月问我作何感想,我说小说而已,何必当真呢!
她先是没说一句话,我这个人话少,别人不说话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时间大概静止了两分钟,她却开始掉眼泪,一边哭一边说:“我也是韩新月啊!”
我赶紧宽慰她:“一帆风顺的不是人生,无往不利的不是命运。”
她似懂非懂看着我,我也没再说什么,因为我也不懂!
我觉得她肯定是生我气了,第二天她就发短信说家里突然有事要回家,大早晨就走了,送都没来及送一下。
大概一个多星期吧,都没她消息,qq也不回消息,打电话关机,我这才想起来杨颖,她肯定知道啊!
杨颖说新月的父亲的了癌症,要在医院守着,我特么当时就急了,准备收拾一下就去看她,但我又不知道她父亲住哪家医院,杨颖也说不知道,我们就这样像傻逼一样站在灼灼烈日下手足无措。
本来我是能理解她的,因为家里有急事不开手机不上网都很正常,但是慢慢快过一个月的时候我就不能理解了,起码也要告诉我一声啊,不然我算什么?可我越是着急,就越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四处打听,但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而是打听到了一些奇怪的消息。
有人说她父亲根本就没病,而是欠债还不上要拿女儿抵债,有人还说是她自愿做别人的小三,捞点钱好补贴家用,都他妈的是风言风语,我根本就不信。
杨颖也告诉我说别相信,因为新月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家庭的变故她已经够伤心的了,我们就用信任成全她,让她的生活安静些吧。
在焦虑中我迎来了她的一条短信,第二天她就要回学校了。
天都转凉了,我也该准备棉衣了。
她回来的时候瘦了一圈,和往常并无两样,只不过在时隔两个月以后,在耳听了那么多流言蜚语后,看到她第一眼便觉得她多了一些脂粉气。
杨颖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哭了,我在一旁不知道说什么,也没抱她,但我好想抱抱她啊!
她说北方的秋末就这么冷了啊,我说要给她准备些厚衣服,其实我有点生她的气,但又不知道为什么气不起来。
她又说北方秋末就这么冷了啊,好想去南方,我说好啊,我把本来准备给她父亲治病的六千块钱拿出来说,要不一起去大理吧,那儿应该暖和点。
又不是长久之计。
就当散心咯!
我心里生她的气,但心里又很爱她,确切说,爱她更多。
(四)
我买的是三个人的票,是她要叫上杨颖的,杨颖刚开始不答应,死活不肯去,也不知道后来新月对她说了什么,就乖乖收拾好东西,坐上公交车一起去了火车站。
出发的那天街道两边的银杏树都变黄了,一阵风吹过了特美,和银杏树一样,不,比银杏树还要美的是新月的头发,车窗开着一道缝,风吹起她头发的时候特美,这千万缕风卷起她的头发,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我爱你”。
她突然转过头,眼眶有点湿润,笑了笑,说真的很开心。
然后又说对我说我听到的谣言都是真的。
我笑了笑,当她说的全是假话,提着行李一起上了火车,我们在同一车厢安顿好以后,我去上铺躺下没说一句话,她也不说话,杨颖也不说话。
在卧铺上我迷迷糊糊有些倦意,但我又很清楚在中间停站的时候,新月起来离开了车厢,我眼睛睁开一道缝看到她简单收拾着行李,我知道她是要离开,我本应起来阻止,但在公交车上她说的话让我无所适从,只能闭着眼睛假装睡着,而且突然就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带着杨颖一起来,我很庆幸她没有推醒装睡的我,这样我就可以沉睡到大理,等我醒来的时候可以假装不知道她的离开,甚至可以假装她不曾来过,甚至可以假装和杨颖一起也可以很开心。
我特么是不是太敏感了,是不是太自卑而又太自负了!
到达大理后我和杨颖喝了好多酒,还吻了杨颖。
(五)
回到学校以后我向杨颖道了歉,然后把自己关在宿舍一个星期没出门,突然有一天我想起来新月让我看的《穆斯林的葬礼》,很惭愧,当时没看完就假装跟情感专家似的在她面前瞎BB,还觉得自己跟大神似的说“一帆风顺的不是人生,无往不利的不是命运。”
现在想想挺可悲的,也突然觉得有必要好好读一读这本书了,一下午我就读到了最后,同样是一个黄昏,只不过不是夏天的黄昏,也没有天空中的新月,我突然就泪如雨下,突然就嚎啕大哭起来,宿舍的兄弟问我怎么了,我却说不出来一句话,抱着书把杨颖叫了出来,然后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知道大哭,在夕阳中跟个傻逼似的哭,跟要死了似的哭,跟丢掉了最宝贵的事物一样哭。
对啊,我丢掉了最宝贵的事物,是爱情吗?也可能是一弯新月。
(六)
我常做梦梦到她,这想念来的不缓不急,慢慢浸透我的生活。但现在想来,我从一开始就是思念她的,要不我怎么能在抬头看到新月的时候低头就看到了她,要不然怎么能假装不动声色地让她离开,而自己又止不住地流泪。
这思念好长啊,长到三年都不至,或许还有无数个三年,长到我觉得自己是吃了亏,要不然怎么从一开始就变得被动,表白是她的,离开时她的,所有的设计和心机也都是她的,而我只有思念吧。
可我太愚钝了,愚钝而又自卑,自卑而又敏感,不然我能搞清楚别人的流言,不然我能弄明白她的谎言。可我不想要弄明白,因为不想一开始有这些心机,我只想实实在在喜欢一个人就好,可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很对:
爱一个人,就要忍得下思念。
这下你满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