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烧菜很好吃。她有次透露说,她的厨艺都是自己锻炼出来的,外婆没有教她。她以前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结婚后才开始学做菜的。
烧菜的人大多有个习惯,会一脸虔诚地问吃菜的人这道菜味道好不好,要打几分。有时会自谦几句。我妈妈也是。大多数时候,我和我爸都会很认真地回复“很好吃”。偶尔,我会说“嗯,这道菜有点咸了”。我妈一般情况下都会虚心接受,但如果正好碰上她很累又坚持烧菜的话,她会很明显地抱怨我们的不懂感恩。
那时,我不理解她,明明说想要听我们的真实想法,可是又不爱听不好听的。我们的负面评价,不也是为了让她的厨艺更进一步呀。这不是件好事吗?
后来,自己开始真正地学做菜才知道,给一家人烧一桌子菜绝非易事,不是电视机前教你的那样,每份材料都已经处理完毕了,葱姜已经切片,排骨已经焯过水去过血,素菜已经洗好择好,你要做的就是戴着美美的围裙,假装自己是韩剧女主角附体,站在灶台前,把弄好的材料往锅里一倒,挥几下,加些调味料就得。烧几个菜真的好像在做一道统筹题啊,每个工序的时间不同,每道菜所需要的火候、烹煮时间不同,需要预先做好良好、有效的规划,才能既不会把某道菜烧焦,又不会最后大家坐在桌前时有道菜已经冷掉,那就太扫兴了。
如此需要脑力、心力、体力的事情,我们还在鸡蛋里挑骨头,怪不得我妈会不开心。毕竟,只有拿工资烧菜的厨师才需要听顾客的评价。
当然,烧菜本身并不无聊,可以产生很多值得回味的回忆。我记得很有趣的一件事情是,我跟钟先生初次尝试煎牛排,可能因为那时的锅不行,加上我们的厨艺不精,经验不够,发现煎牛排要么就是还有血,要么就是过老,于是,我们俩站在灶台前,我手里拿着一副筷子,他一边煎一边切开看有没有熟,熟了的话就直接送进我俩的肚子里。
年少时看电视剧或电影,女主角(厨艺菜鸟)好不容易做了一桌子菜给心爱的男盆友吃,结果要么把盐当成糖了,要么根本没熟,但是男盆友还是坚持吃下去了。我当时觉得这实在太感人了。长大了,自己做菜给爱人吃时,却并不想用难以下咽的菜考验感情。
一直以来,大家都说要绑住男人的心,首先得绑住男人的胃。我想,这不仅仅是关乎于做菜需要好吃的这个结果(再好吃,能比米其林三星大厨的料理更好吃?),这其实更加关乎于烧菜本身是件多么需要心力合一去投入的事情。别人心甘情愿、不计辛苦地为你做饭,还要关心你吃得开不开心,菜合不合你胃口,这不是宠爱是什么?对于别人端到你面前的爱,你冷眼相对好意思吗?
上个周末,是我们搬入新家第一次开伙,连电饭煲都需要当天买。老公觉得我又要烧菜,又要买东西太辛苦(他已经跟同事说好那天上午要去踢球),提议中午随便吃吃,晚上他跟我一起煮菜就好。我拒绝了,因为想到老公出去踢球回家吃老婆做的菜是一件好浪漫的事情啊。当然更是因为他的体贴而暖心,反而激发了我的斗志。烧菜的时候,我还在假想他跟同事会不会有这样一段对话:
“踢完球一起吃饭吧?”
“不行啊,我老婆在家烧菜呢,我要回家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