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我已经上了大学，远在乌鲁木齐，回去老家要坐四十多个小时火车，而现在，看到这个征文，我只想写一些文字，缓解一下我心中难以诉说的思念，还有那弥漫起来的浓浓的愧疚。
一 原来你已经老了
过年回去，我给母亲染头发时，直到双手都被染发剂弄得乌黑，才陡然发现，原来，那个从来都是精力充沛从来都不知道老的她真的已经老了，那几乎全部斑白的头发，还有额头上的凸起的皱纹，一恍然，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说来也怪，我记忆力真的不好，记不住小时候的事情。每每听到母亲说她年轻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心头抑制不住的心酸。母亲也就是识得几个字，小学四年级就辍学，后来在砖场干活，不过十六岁就做了三天三夜的火车来到了大新疆一个人独自闯荡，到如今，她为了那个一步一步好起来的家付出了太多太多。
从小学一年级，到大一，这十二年，我从懵懂无知成长，她来来回回在那摘棉花的大军度过了那些本来青春似火的岁月。印象最深刻的是，她有一年回来之时，看到我对着她亲手做的那一碗青菜面条狼吞虎咽，偷偷地掉了眼泪。再后来，她看着我自己一个人孤独的啃手指甲，无数次严厉地对我说，不要这样，可是转过头，她都会一个人默默伤心。
家里太穷，父亲曾经说过，若是我和哥哥同时考上大学，只能上一个。母亲一直觉得，是她每一次的远离，让我缺少了关爱，让天天只能吃清汤挂面的我后来再看见挂面就想要呕吐，让我只能一个人孤独的度过童年的养成了直到现在都改不掉的啃手指甲这个坏毛病。每一次提及这些事情，我都会看到她眼中地心疼和无奈。
可是，这么大，我从未怨过她，因为，直到现在，我仍然爱吃她做的那一碗手擀面。
今天我十八岁，终于成人，而我的老妈已经四十七岁，再也没有当年的潇洒。
上一次的视频聊天，我看着说想我爱我的母亲，挂掉电话，眼泪不自觉地溢出眼角。这一次，轮到母亲对着我用电话倾诉她的思念。时间兜兜转转，调换了位置，不变的是两颗依旧紧紧牵绊的心。
岁月攸然而逝，我开始长大，母亲开始变老。
我们之间，终究隔了二十九年的光阴。
二 真的不苦，也不怕
我现在仍然记得，零七年的时候，我们家的破房子进了贼，家里养了许久靠着它挣钱的老母猪被人偷走了。母亲看着那破了一半的院墙，苦苦地笑了。
母亲说，这房子，一定要盖起来。
可是说着容易，干起来却只有两个字，没钱！
这么多年的艰辛，再加上盖房子的劳累，终于让她病倒了。
心肌炎，再差一点，就再也无法相见。
现在想来，我仍旧在后悔，若是当年我可以再大一些，是不是在医院里紧紧握住她的手，给予她那来自女儿的温暖。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二十年来，她从未舍得花过一分钱，就连袜子都是新三年旧三年，衣服更是缝缝补补又三年。
为了重新站起来，让这个家富裕起来，让她这一双儿女过上好日子，她开始喝极苦极苦的中药，那时候，我每次下学回去，都会闻见那苦苦的中药味。
直到中学，我因为鼻窦炎不得不喝那些简直苦到极致的中药之时，我才想起来问母亲，那些药苦不苦？
母亲几乎毫不犹豫地就开口:“不苦！”
我说:“怎么可能不苦？”
母亲苦笑:“妞，想着你们，就不苦了！”
是啊，我才八岁，哥哥不过十三岁，若是母亲不能好起来，谁来支撑这个家？
再后来的后来，从来没有停歇过干活的母亲再一次被病魔打倒，急性阑尾炎，直接让疼的都快窒息的她上了手术台。
让我最后悔的是，这一次，我还是没有陪在那个已经不在坚强的母亲身边。
出院以后，我看着她肚子上一寸长的刀疤，心疼不已。
那是最爱我的母亲，她躺在床上，动一动都是痛苦万分，为了我们，病痛将她折磨几乎没有人形。
不记得什么时候问的母亲，上手术台的时候她在想着些什么？
只记得她的回答是，想的是你们，想着想着就不怕了……
同样的回答，不苦，也不怕，作为她的一双儿女，我们给了她战胜一切的勇气，无畏无惧，落在我心里，沉甸甸的。
三 那些曾经我不知道的事
上高中以后，学业繁忙，每一次回去都是抱着手机，将那一个月都没有玩的东西补回来。每一次，我都会看到母亲推开门，欲言又止，只是那时，我不懂，远离以后，才发现，原来她只是想和我说几句话。
童年时候的依恋消失，母亲怕是觉得我们越长大，她越孤独，我们之间剩下的只有她叫我吃饭，然后看见我玩手机，再唠唠叨叨地说上几句。
过年洗盘子的时候，在那耀眼的阳光下，玻璃杯映射出来的光打在母亲的脸上，老态龙钟，那双手，再也没有我的手这样光滑细腻。骤然发现，时间流逝中，我们多久没有一起这样静静地做一件事，面对面聊天。
心中五味杂陈，我开始谈起少年的事情，而就在那一刻，母亲开始眉飞色舞，如数家珍的将关于我们两个的事情一一道来，那个样子，就像拿到了糖果的小孩。
也就在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母亲知道我八九岁之时溺水差点就回不来了。那一次，太贪玩，沿着桥洞一个不留神就掉了下去，扑通入水的那一刻，完全失去呼吸的能力，若不是哥哥伸手将我捞出来，恐怕再也见不到这个美好的世界。那个死亡的经历，如今每次做梦，还是梦见黑色泛着波浪的水，害怕的醒来。
我开玩笑说若是我回不来该怎么办？
母亲甚至都没有思考就失去了喜悦，低低地开口:“若是你回不来了，那么这个家就没有了。”
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我说错了话，在母亲心里，我是有多么的重要，原来我是她最爱的女儿。
失去我，她会痛不欲生。
爱，就是如此简单……
我的母亲很平凡，但在我心中却很伟大，也许她会唠唠叨叨，但是她会在我回家之后将我最喜欢的东西给做出来，就那样一遍一遍地站在门前，守候着她的一双儿女归来。
犹记得，三伏天坐在电车后座上她载着我在几十里的路上来回奔跑的样子；犹记得，三九天她带着我让我靠在她的肩膀再睡一会的良苦用心；犹记得，她第一次收到我给她买地东西，那欢欣雀跃的样子；犹记得，她谈起我和哥哥脸上不自觉涌出来的自豪感；犹记得，她看到在医院里病了好多天的我终于恢复蹦蹦跳跳的神情，是那样的开心；犹记得……
岁月不饶人，母亲渐渐变老，我渐渐长大，以后的路，换我来守护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