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总是来的让你措手不及,犹如你正在欣赏手心捧着的晶莹剔透的水晶瓶,忽然一阵风吹起窗纱打翻了你正在欣赏的宝贝。
从手术室出来那天,等人走得只有李菊红两口子时,林雪梅对着张彩云说:“你晚上要去保姆家接孩子,李刚这我替你看会,晚上有什么事我给你打电话,哦,对了,把你电话号码说下,你喊我林姐就好。”
正蹲着擦洗床头柜的李菊红愣了一下,没等张彩云搭腔马上起身对林雪梅说:“不用麻烦你了,你也要管家里老小吃喝,晚上让宝国在这守着,再说你在这也不方便。”
张彩云眼睛从林雪梅身上扫到李菊红身上来来回回几次说:“菊红姐,宝国哥每天晚上都要送小雪补课,就让林姐在这看会吧,我接了孩子就过来。”
吴宝国说:“我留这,你们都回家,明天车间会派人轮流值班,明天开始放过年假了,年28了,小林也要忙着准备年货,彩云你明天先上班,下班了过来再商量。”
李菊红和张彩云无话可说都看着林雪梅。
“那好吧,我明天再过来。”林雪梅说完看了病床上还在昏睡中的李刚一眼,把他脚边散开的被子一角往里掖了下,又回头看了张彩云一眼,起身走了。
“菊红,你和彩云也回家吧,有事电话里说。”
“宝国哥,今晚就辛苦你了,明早我过来。”
当病房里最后两个人离开消失在走廊转角,这里就剩吴宝国一个可以自由行动的人了,他来到这个八层楼的窗边向远处看去。
四周已被黑暗笼罩,夜静悄悄的,远处高楼里每扇窗户都被各色灯光点亮,透过时隐时现的窗纱或是玻璃向路人讲述家的故事。
闹哄哄的病房也安静下来,这是一个两人间,进门左手边是卫生间,右手边一个和房顶一样高的衣帽柜,一半镶嵌在墙里,挨着卫生间里墙依次摆放着两张病床,病床中间隔着一道帘子,形成了两个相对封闭的空间。
靠近门边的病友能自由活动,天黑前挂完吊瓶就溜回家,早上医生查房前再回来。
忙碌了一天的吴宝国这才有时间想,李刚手怎么会被滚圆机压伤这件事。
他的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转身看病床上的李刚,看到李刚正转头在看着他。
“醒了,麻醉药散了,疼吗?我去叫下医生。”吴宝国俯下身惊喜地说着。
“不用叫医生,不是很疼,我早都醒了,就是不想睁开眼,我的手指头怎么被固定在腹部皮肤里面,指头接上了吗?”
“别担心,医生说伤了的指头恢复好以后可以做义肢手指,功能和正常手指基本一样。”
“意思就是断了的手指没有接上。”
“是。”
吴宝国无法对李刚隐瞒截了一节手指的事实,心里再不接受他也要面对。
吴宝国看着李刚,李刚看着天花板,泪水慢慢从眼角滑下。病房里静得听得到两个人呼吸的声音,直到隔壁传来一阵哭喊声。
“今年三十咱就在这吃火锅,到时候求求护士,说不定能通融下呢,说好了由你做东,可不能耍赖,这是你欠我们的。”
吴宝国哈哈笑着说道,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在公交车上张彩云问李菊红:“菊红姐,那个林姐是谁,打扮挺时尚的,小脸尖下巴,眼睫毛好长,看她和李刚挺熟,怎么没听李刚提起过,看起来是个很热心的人。”
“是李刚他们车间的空姐。”
“啥,车间还有空姐?”
“就是天车司机,因为都是女天车司机,大家就给了个“空姐”的美称”。
“是这样呀,真是挺好的人。”张彩云感叹道。
“看她打扮的那样,你看到哪里好了,刚才她说留下看着李刚,你觉得这合适吗?”
“菊红姐,我知道你的意思,李刚再打我骂我,他人品还是没问题的,况且他有个致命弱点,以后我再告诉你。”
“你自己注意点,我就不多说了。李刚在医院,这马上又要过年了,宝宝也不能放在保姆家,人家也要过年,还真是个事。你上的那班也不好请假,宝国还说今年一大家都去他大哥家过年,我回去和宝国商量下把过年的计划改下,好好给你安排下,你一个人怎么也忙不过来。”
“我给他爸妈打了电话,最晚后天就过来,菊红姐你们已经帮了这么多忙,我都感激不尽了,你们计划不用变。”
公交车上载满忙了一天疲惫的工作者,每到一个站点,车厢就会有一阵骚动,接着是司机重复了无数次的,别挤了,后面还有车,再接着是挤不进车的谩骂声。
生活何尝不是这样,不知道哪一站就会被落下,也不知道后面那辆车什么时候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