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没什么了不起

《时间旅行者的妻子》(美)奥德丽.尼芬格

初读美国女作家尼芬格的《时间旅行者的妻子》,真是有种晕眩的感觉:跳跃的毫无规律的时空切换、来回交错的内心独白,还有令人奇怪的不停变化的主人公年龄,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然而,往后看,故事的脉络逐渐变得清晰,作者的独具匠心以及精致细腻的语言魅力让这种晕眩的感觉很快变成了一种愉悦的阅读体验。

克莱尔在她六岁时,第一次见到三十六岁的亨利----这个命中注定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此后,亨利总是不期然地出现在克莱尔的身边,见证着克莱尔从小女孩到长大成人的全过程,直到有一天,二十岁的克莱尔与二十八岁的亨利真正在生活中相遇,她已经认识他许久了,而他对她宛如初见。结婚那年,她二十三岁,他三十一岁;他的生命终止在四十三岁,那年她三十五岁;此后便是她一个人的漫长等待,直到她已变成了八十二岁的老妇人时,他们再度重逢。

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皆是因为男主人公亨利所患的“慢性时空错移症”,这使得他成为一个能够在时间中旅行的人,过度劳累、噪杂的声音、压力、突然的起立等等,任何一件事情都有可能导致他的突然消失,他无法控制自己。他有时会出现在过去的某个时刻,有时会出现在未来某个瞬间;有时消失几分钟,几天,有时会消失几个月,甚至两年;在时间旅行的过程中,他甚至能同童年的自己或未来的自己相遇。克莱尔小时候见到的亨利,实际上是来自未来的亨利;而四十三岁的亨利与八十二岁的克莱尔重逢,则是他来到了未来。

现实时间的不可逆让想像力丰富的人们总是试图在文学作品中去左右时间,有关时空旅行的小说与电影并不少见,比如《穿越时空爱上你》中的主人公穿越时空从过去来到现代社会;又比如《时光倒流七十年》中让时光倒转,主人公返回过去;而奥斯卡获奖影片《返老还童》,干脆让主人公逆着时光成长,从老人逐渐变成婴儿……但似乎还没有哪一个像这部小说这样,时间完全没有了规律,女作家以其非凡的想象力,将虚幻的情节与现实的人生融合得天一无缝,读来有种心荡神摇的感觉。

貌似科幻的表相下,故事的本质依旧是那个最浪漫、最纯粹、也是最为古老的爱情主题。除去“时间”这个因素,故事的背景、人物、情节等等与现实生活没有什么两样。亲人、朋友、工作、生活、欢喜、悲伤、烦恼、尴尬、窘困……这些构成现实人生的所有一切,克莱尔和亨利也同样经历着;而正是“时间”这个不可控的因素,困扰着他们的生活,给他们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烦恼:一个能够顺利举行的婚礼,像正常夫妻那样拥有一个孩子,对他们来说都是那么艰难。对于亨利来说,最大烦恼在于:“我不想呆在没有她的时空里。但我总是不停地离去,她却不能相随。”这也正是克莱尔的烦恼:“为何他的离去,我总无法相随?”

作为时间旅行者的妻子,克莱尔一生都在等待,从六岁的小女孩到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结婚之前的等待充满了甜蜜的期盼,而结婚之后的等待则充满了焦虑与不安,她不知道她的丈夫去了哪里,在哪个时间,会不会被车撞,会不会被狗追,会不会被警察逮住,会不会挨冻(时间旅行时,什么也带不走,甚至连遮体的衣服)……每一次都不知道要等多久,等待着的每分每秒都仿佛经年累月般漫长,这种等待真是一种痛苦的折磨。只有爱,是支撑她等待的唯一信念,而他们的爱也在一次次的时间旅行中反复被证明着、强调着、延续着……越来越浓烈,越来越完美。

最后一次的等待比任何一次都要漫长,但却是唯一一次约定好的等待,当2053年夏天的一个清晨,八十二岁的克莱尔终于等到了四十三岁的亨利,在他们相拥的那一刹那,克莱尔一定会想起亨利临终前留给她的那封信,想起那封信的最后一句话:“我爱你,永永远远。时间没有什么了不起。”是的,与永恒的爱情相比,时间又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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