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咱们早早就出来了,一直呆在这树下,您到底等谁呀?”
“等一个不知是否能来赴约的人。”
去年元夜。
每年的元宵对魏清来说都是千篇一律般的热闹,放花灯,猜灯谜,舞狮子。。。。总归他只是个置于其外的看客,入不了其中的热闹。
早早跟随大哥身后出来晃荡,听着他与他的那些好友对自己的暗中讥讽,魏清藏在袖子里的手,死死攥成拳头,忽的松开。叫了魏江一声,脸上笑嘻嘻的说“小弟就先祝大哥和各位兄台今晚玩的畅快,实在是身体不佳,只能陪到这里了,我就在那棵树下等着大哥一道回府。”
魏江皱着眉头说“好心带你出来,你这般到叫别人以为我欺负了你。”
魏清笑着说“怎么会,是我辜负了大哥的一番心意,几位兄台可都真真看着呢。”
魏江舒展眉头道“算了,身体不好那就在树下等着吧,我派两个人保护你,你可别乱跑。”
魏清“多谢大哥。”
看着魏江和他那些同伴走远后,魏清来到那个树下。树很高,树干粗壮,树枝上零星挂着几个飘荡的红绸带。
街道越来越热闹,各类小贩全都慢慢忙活起来。太阳缓缓落下,月亮悄悄挂上枝头,黄昏的阳光扑潵大地,散发着最后的光芒。魏清倚着树干,一半隐匿在阴暗之中,神色清冷的偷窥着眼前的热闹,来来往往的人们,看他一眼便匆匆离去。
魏清嗤笑了一声,刚要感慨一下自己的时运不济,便听见头顶响起一道声音“小郎君怎的独自在这里发呆?”
魏清抬头,只能看见一双鞋底一片红衣摆,高声道“你不是也一人在这里坐着,何必说我。”
树上的人听后笑了一声,飞身下来,落在魏清的旁边。来人是一位女子,穿着红色劲装,头发只用红色发带高高束起,说不出的飒爽。右眼下的小痣又让她平添了一丝娇媚。
女子冲魏清挥了挥手“怎么,本姑娘太美把小郎君迷愣了吗?”
魏清反应过来顿时红了脸“你这姑娘怎么说话这般,这般,”
女子歪头问道“这般什么?”
魏清“哼,多说无益,反正是你忽然下来把我吓住了。”
女子“好吧,就算是我吓到小郎君了吧。你还没回答我怎的独自在这里发呆?”
魏清挑眉“你不也没告诉我你为何独自在这?”
女子心道还蛮谨慎,嘴上说“途中路过,见这里热闹便停下来看看。我好久没有过过元夜了。”
魏清有些意外,但也没有追问,自答到“每年都是这般,无趣极了。”
女子“是吗?”说着离魏清越来越近“可你的眼睛不是这么告诉我的。”
魏清往后退了一步,抬手捂住眼睛“我眼睛告诉你什么了?”
女子“你眼睛告诉我,你要陪我逛元夜。”
魏清放下手皱眉道“恕我无法奉陪。”
女子“你真的不想?”
魏清“我看你也是习武之人,那你说我去的了吗?”
女子“你知道怎么甩掉追人的狗吗?”
魏清“什么?”
女子眨了眨眼坏笑道“丢一块骨头”说着手里变出一个人形东西往后一扔,魏江派来的两个名为保护实则监视的两人顿时朝它追去。
魏清“那是什么?”
女子“雕虫小技。这下可以陪我了吧?”
魏清失笑“姑娘何苦逮着我一人不放,大街上多的是愿陪姑娘你的。”
女子“可别人都不及小郎君你俊俏呀!”
这句话再一次将魏清闹了个大红脸。
两人走进闹市,脸上都是孩子一般的新奇,遇见什么都要看上半天,停在一个卖面具的小摊上,女子拿起一个狐狸的给自己戴上,夺过魏清手里拿着的狼王面具,给他戴上兔子的。
魏清拒绝做势要摘,被女子武力镇压,只得作罢。心想反正戴上了也没人能认出来。正想着就听旁边女子道“小郎君你戴钱袋没?”
魏清一时起了逗弄心思“我若是没带呢?”
女子左右瞧了瞧说道“那我就带你跑路。保证没人追的上。”
女子没有压低声音,小摊摊主也听的一清二楚,紧紧的盯着他们两人,准备随时将面具抢回来。
魏清再次吃憋,将面具钱给了摊主后转身往前走。女子从后面追来一把抱住魏清的手臂,看见糖人要糖人,看见泥人要泥人,看见杂耍的,舞狮的都要停下来看上片刻。但在这期间她却一直没松开抱着魏清手臂的手。魏清也从一开始的僵硬慢慢变成了舒散。
看够了舞狮,女子又提议去猜灯谜,赢花灯。
魏清却摇了摇头“你若想要花灯,我买给你便是,花灯就不去猜了。”
女子问道“我想要你赢来的花灯。”
魏清“我赢不来的。”
女子看着魏清的眼睛说“人最忌讳的就是妄自菲薄;最蠢的就是以为平平无奇就能苟且偷生,殊不知只有露出其价值才能为人所用平步青云,若只一味担心会丢掉性命从而委曲求全任人欺凌,在我看来还不如一死了之,或许死后还能得一自由。”
魏清猛地抬头看她嘴上喃喃说道“可我阿娘。。。”
女子好似听见又没听见的继续说道“束缚住你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你自己会有无数的借口来阻止你自己。”
魏清看着眼前的女子忽然有无数的话想问她。问她如何能猜透他的想法;问她到底是谁;问她从何而来;问她接近他有何目的;问她。。。
女子看着魏清忽然笑了出来,再次说道“我想要你赢来的花灯。”
魏清看着他的笑颜,忽然什么也问不出来,只是回望她的眼睛郑重的说“好!”
他们来到猜花灯的地方。卖花灯的老者正好出题,题目:画中人。
魏清只想了一下便答到:画中人是佃字。
老者“恭喜这位公子答对了,这花灯便赠与你。”
魏清道谢,接过花灯后转手送给了女子。女子开心的接过,对魏清说她还想要。
魏清便又给她赢来四个,老者出的第五题是情深半生不知悔。
魏清转头看着女子说“这是一个清字。”
老者将花灯递去,面带哀求的说“公子才华横溢,文采斐然,日后定能有大作为;现下还请公子手下留情,给老朽留一条财路吧。”
魏清手足无措的站在那,下意识的看向女子。女子心有所感,对老者抱拳道“老人家勿脑,全怪我家公子一时得意忘形,所赢花灯我们取走一个即可。在付您些银钱,那四个花灯我当我们买下了,您看如何?”
老者“花灯取走一个可以,银钱我就不要了,愿赌服输老朽还是知道的。刚刚出言顶撞公子,实在是迫不得以,像公子刚才那般,着实是。。”
女子“老伯不必多说,我全都知晓。祝生意兴隆,告辞。”说完拿起魏清给她赢得最后一个花灯拉着他向别处走去。
女子一手挑着花灯一手拉着魏清,边走边说“我家公子可真聪明!”
魏清停住脚步问女子“明明我都赢了,为什么只拿一个?”
女子“听没听过一句话,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把花灯都赢走,那老伯辛苦几日扎的花灯不都白费了。”
魏清挑眉“可别人”
女子不等他说完就说道“我不管别人,我只管你。”走上前戳了戳他的脸继续说“不要一下子就暴露了你的全部价值,若别人一眼就能将你看透,你就会失去意义。既得不到赏识也不能令人信服,站在最后的人都是让人觉得深不可测的人。”
魏清凝眉“深不可测?”
女子点头“既不平庸也不冒尖,但就是让人看不透。”
魏清“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女子“我高兴呗。这就算给你陪我逛午夜的报酬吧。”
魏清笑道“那我就不道谢了。你想不想荡秋千?”
女子眼睛一亮“哪里有?”
魏清“跟我来。”
两人来到一处空地。空地上只有一棵四人报的大树,最粗壮的树枝上挂着一个秋千,女子坐上去,魏清在后面推她。烟花伴随着女子的笑声在天上开出一朵朵五彩的花。
花灭了,女子从秋千上下来对魏清说“我该走了。今日多谢小郎君相陪了。”说完抱拳对魏清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魏清追上前去“敢问姑娘芳名,日后如何寻找姑娘?”
女子笑着说“明年若还能在树下相遇,我便告诉小郎君。”
女子的身影越来越模糊,魏清的思绪渐渐清明,身边小厮还在喋喋不休的说些什么,魏清不胜烦躁,扭头对小厮说道“你若无聊便自己去逛,我就在这等着。”
小厮“这怎么行!”
魏清“没什么不行的,叫你去就去。”
小厮道了声多谢公子后,就向人群跑去。
魏清倚着去年的那棵树,等到黄昏,等到月亮高高升起,等到烟花散尽,也没等到那熟悉的声音响起,道一声小郎君,怎的独自在这里发呆?
若不是那面具还在,魏清都怀疑那天就是他做的黄粱一梦,只不过是太过真实,叫人分不清真假罢了。
魏清往前走,没有在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