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夫妻井》
出了冯老儿家门,花雀总感觉有谁正跟在身后,回头一瞧又只看见过往的路人,并无其他可疑之人。及至到了祝家农舍,她仍有这种感觉。
入夜,祝景尧已睡熟。
花雀突听屋外传来一阵轻盈的铃铛声,接着便听见一女子,向她密语传音:“小花雀,我是枫宁镇夫妻井下的一只狐妖,因嗅到你的妖气,这才得知枫宁镇来了一只花雀妖。近日,我遇到了一件难事,若你能念在你我同属妖身,来帮我一帮,幸何如之!我亦当粉身相报!”
花雀心说:“夫妻井?这不是今日,那冯老儿提起过的地方么?”她从窗口飞了出去,幻成人形,瞧见一只灵猴蹲在屋外。那灵猴的面孔,似狐非狐,似猴非猴,手中摇着一只铃铛。密语正是从铃铛中传出。
灵猴凑到花雀身前,拉住她的衣角,哀求她跟自己走。花雀问:“小猴子,你要带我去见那狐妖?”灵猴点点头。花雀见它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一软,便跟它去了。
郊野,荒林。
虽值仲夏,花雀却只觉越往林子深处走,身子越是寒冷。刺骨的寒气从四面袭来,她的睫毛和眉梢都结了一层白霜,呼出的气息瞬间化成了白雾,纤纤柔荑几近失去知觉。她连忙暗运灵力,抵御寒气,方才略觉舒适了些。
又走了一阵,夫妻井赫然出现。灵猴跳入井口,沿着井壁爬到了井底。花雀也神行了进来,自语道:“咦?这古井怎地没水?”又跟着灵猴钻进了井壁上的一个洞口。
里面尽是凿冰而成的过道,和大大小小的冰洞。花雀恍然大悟:“原来这古井底,是数十丈厚的冰层!难怪荒林中会寒冷入骨!”
拐了七八个弯,到了一间稍大些的冰洞。洞里的圆桌躺椅、烛台果盘等物,皆为冰雕而成。一把椅子上,正躺着一个女子,形容憔悴而又倦怠。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从衣衫里面露了出来。这狐妖被囚在一只冰笼里,显然,那冰笼被施了法力,她难以轻易逃脱。
狐妖见了花雀,精神一振:“小花雀!快到这边来!”花雀走到冰笼边,狐妖续道:“花雀妹妹,命我这奴仆灵猴去请你,我不过抱着万一的指望,你能来我当真万分感激!”
花雀自离开雀灵岛以来,还是头一次碰到妖类,本有亲切感,又见她困顿无助,便心生同情。运起灵力,化指为剑,朝冰笼砍去。
狐妖忙叫:“当心!”
话方出口,花雀早已被冰笼生出的反弹之力重重摔了出去。她站起身来:“真疼啊!姐姐,到底是什么人把你囚禁在此?我灵力有限,恐怕不能助你脱险!”
狐妖说道:“花雀妹妹,你误会了。我请你来此,并非是想让你助我脱离这冰笼。我尚有一件更要紧的事,要请求妹妹帮忙!”
因主人对花雀有所求,那灵猴对她亦是格外殷勤。一会儿拿鲜果她吃,一会儿又端茶水她喝。那鲜果茶叶皆为上好佳品,绝非普通百姓能品尝得到的。滚烫的茶水,盛在玲珑剔透的冰雕茶杯里,那杯子却丝毫没有消融的迹象。
“烦你到京城走一遭,替我找一个人!”
“找什么人?”
狐妖的眸子里盈起了光芒,与方才的憔悴落寞相比判若两人:“那人名叫宋隽逍,今年六十六岁。我已有五十年没见过他了,无法确定他如今的模样。但我曾用自己的胆汁救过他性命,你只需找那,身上留有狐狸气味之人,便错不了!”
“那宋隽逍,是你昔年的情郎?”
狐妖的脸红了一红,点了点头说道:“我遇到他的那一年,他十六岁,也并未出家。那时我很贪玩,经常跑出冰洞钻出井口,到外面玩耍。有一次,我又幻成人形到枫宁镇闹市去玩。谁料竟被一个道士识破了真身。那道士将我打成重伤,我幻成原形,逃窜到一家大户人家的后院里,便昏迷过去了。”
狐妖的脸色突然更红了,云霞罩面,惹人爱怜:“醒来之时,却是在一个少年的怀里,他便是宋隽逍。原来,那户人家,正是宋隽逍家。他在后院发现了我,便把我抱进了自己的屋子。”她显然想到了当时的情形,痴痴笑了出来,“他把我当成了普通的小狐狸,一个劲儿地往我的伤口上抹疗伤膏药。以为这些普通的膏药,便能治好我的伤!”
“后来,我每天趁着宋隽逍不在房间之时,幻成人形自运灵力疗伤。过了半个多月,我的伤好了十之五六。”
“那日,我又在疗伤。却被突然回房的宋隽逍撞见了。他又惊又怕,我连忙告诉他,自己便是他救的那只狐狸,本就是一只狐妖。”
花雀担忧地问:“那宋隽逍,他知道了真相之后,是何反应?是更加害怕了么?”她一直担心,祝景尧如果知道自己实为妖身,会作何反应,是以极为关心这个问题。
“没有,他知道后反而不怕了。”
花雀松了一口气。
“他反倒怪我,怎地没早些告诉他。他待我也仍如之前一般,只是晚上歇息的时候,把床让给了我,自己却到外间凑合。”
狐妖嘴角的笑意,突然间消失了:“可是没过多久,隽逍突生了急病,额头滚烫,呓语不止。我想到狐类的胆汁,对凡人而言,是疗伤治病的圣药,便忍着撕心裂肺的疼,幻出自己的狐胆,捏出了半碗胆汁。”
花雀惊呼了一声:“姐姐,那得多疼啊!”一瞥眼,瞧见灵猴正心疼地看着狐妖,泪眼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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