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龙应台《目送》
据说,分娩是第一次母婴分离,断奶是第二次。南瓜2岁2个多月了,我哺乳了798天。今天是断奶第三天,我感觉自己这几天过得很焦躁。
我是抵触断奶的,南瓜一岁以后就有同事、朋友、亲人对我说:“可以断奶了,现在你的奶水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营养了。”我基本都是回应三句话“国际母乳协会提倡母乳喂养到2周岁”,“母乳中有抗体,对孩子好”,“再大牌的奶粉,标注的最重要的卖点都是更贴合母乳成分,营养更易吸收”。关心我的亲朋还说:“他这样老喝奶,你也休息不好,你哪熬得住”。我会回应说“我习惯了”,“我不怕”。
到现在,我依然清晰地记得生产后初乳的来之不易,我有一个乳头有轻微内陷,刚开始用了很多办法才让宝宝顺利喝上奶。喂了没几天乳头就被宝宝嘬裂了,里面的新肉翻出来,每次他吮吸时,我都在默默地哭,那种钻心的疼,没法描述。那时每天早上去武警总院烤红外,到家后接着用吸奶器选力度比较小的档位把奶吸出来。如果起硬块了,月嫂阿姨再帮着揉,揉也很疼。我几乎每天疼完就开始纠结,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我本来是想母乳喂养的,但是太疼了,不喝母乳的孩子也很多,喂奶粉也一样的吧,买好奶粉,一样好。那时,做妈妈最大的价值就是每天喂奶,晚上喂一次奶要很久,基本上喂完奶还没睡熟,又要喂奶了。我就在喂奶间歇刷手机,有一天,我在百度上看到一位妈妈分享的小故事:她的宝宝喝完奶吐出了血,她吓坏了,赶紧检查,结果发现是自己的乳头破了,宝宝吮吸出来的是她的血,她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太好了,不是孩子的血”。我当时被母爱震撼了,这种震撼支撑着我坚持母乳喂养到现在,不为任何因素影响。从怀孕后期直到现在,我没有睡过一次整觉,两岁左右晚上多的时候也会喂三四次,甚至四五次。偶尔我也想,要不断奶吧,太难熬了,但是熬过一晚,我就立马打消了念头。只要对他好,我就能坚持。
我很感谢同事缐美女给我推荐的一本书《当我遇见一个人》,我觉得作者李雪是我的知音。我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以后像我一样缺乏安全感,我要给他我能给的全部,我给的不仅仅是奶水,更是妈妈的爱。爱他的过程也是在疗愈我自己。我在陪他成长的同时,他也在陪伴和促成我的成长。前些天妈妈接替婆婆的班来帮我带宝宝,晚饭时她问我:“你打算什么时候断奶?”我说:“妈,其实我不想断奶,并不是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被需求让我充实、满足,不那么孤独”。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是我最真实的想法。哺乳对我而言,是一种精神寄托。为母则刚,有了孩子后我变了很多,从一个骄傲的公主,到一个普通的母亲,我有太多感悟。最重要的认识就是:孩子让我不孤独,工作让我不依附。养儿方知父母恩,有了孩子后,我也更理解爸妈,理解爸妈对弟弟的唠叨、叮嘱、焦虑,我也更努力地去爱他们。
但是分别总是要来的。其实远在两周岁之前,我就开始慢慢给南瓜渗透断奶。每次喂奶前后,我都会跟他说:“妈妈的奶里住着一个奶精灵,他是来帮宝宝喝奶的,等宝宝长大了,可以吃很多饭菜、水果,就不需要喝奶了,奶精灵就要飞走了,飞去别人家,帮别的小宝宝喝奶。”慢慢地,他自己会嘀咕:宝宝大了不喝奶。但是他依然会撇过头来,说“宝宝没有长大,宝宝要喝奶”。我还买了一本绘本,叫《再见,妈妈的奶》,抓住机会就给他讲:别的小动物小朋友长大了都会吃很多饭菜、水果,不需要再喝奶,他们都要和妈妈的奶说再见,珩珩现在也长大了,能吃米饭、馒头,蔬菜、肉肉、芒果、苹果……很多很多好吃的,所以珩珩也不需要喝奶了,也要和妈妈的奶说再见。他基本就看完把书合上,抱着说:“妈妈,我要喝奶奶(第一声)。”
一直到两周岁生日那天,我提前半个月买了一罐英版爱他美,睡前冲了一瓶奶,结果他尝了一口,不肯喝。所谓的断奶行动就这么夭折了,当然我本身决心也不大,想着也许我可以喂到自然离乳吧。
18年的12月对我来说是痛苦的。南瓜因为吃坏东西先后:呕吐、发烧、酸中毒、电解质紊乱、抽搐、心肌损伤、支气管炎、肺炎、心肌损伤恢复期又间歇有病毒感染。住院期间只能一人在病房陪护,有时一天24小时,在病房里20小时,剩下的4个小时打车回学校上两节课,再打车回医院。在这期间,只要他需要,我就喂,偶尔有检查不能喂奶,他就会痛苦地一直哭,就打消了我所有对断奶的设想。
这次是真的断奶了。上周妈妈对我说,周末是腊月初一,你断奶吧?(她们信这个,说初一断奶好断)可能是我真的累了,受不了白天繁忙的工作,夜里睡不好觉。我也明白,总会有这一天,早晚都得舍得。尽管我也不信她们的说法,但是我听话了。其实我现在也有后悔,因为宝宝的身体一直没有恢复,这几天磨他的精力对他不好。但是既然选了,就不要后悔吧,断不成功,反复更不好。
周日中午,在他睡午觉前,我在乳头旁边贴上创可贴,等他要喝奶时,告诉他,妈妈的奶奶(第一声)受伤了、破了、疼。他不相信,要看看,看到创可贴有点奇怪,又要看另一边。看完还是有点犹疑,说“妈妈的奶奶(第一声)没有破,可以喝”。然后妈妈就给宝宝拿提前准备好的牛奶,他喝了一会说“没味道!”又给他饼干、糖果,成功转移注意力,被外婆抱到小房间睡觉去了。下午他想起来就问“妈妈的奶奶(第一声)破了没有?看看”然后就掀开衣服看看,看完就吃点东西,玩会,一直到很晚。期间他想起来就看看创可贴,然后我觉得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边点着头一边念叨着:“宝宝大了不喝奶,宝宝能吃饭,宝宝能吃菜,宝宝能吃水果,宝宝大了不喝奶”,听着心里酸酸的。他已经很懂事了。洗漱完10点多,我第一次没有和他一起睡,睡在了妈妈的房间,那时大房间的灯还亮着,听妈妈说12点多才睡。周一我去上班时他还没有醒,小家伙醒来就找妈妈,妈妈已经在学校工作一会了。周一下午回到家,他还是一边看看“妈妈的奶奶(第一声)破了没有”,一边念叨“宝宝大了不喝奶,宝宝要好好吃饭”他真的知道我在做什么。晚上又12点多才睡,今天凌晨4点不到就醒了,开始玩玩具,找妈妈。我心疼他没有休息好,但还是一遍又一遍地给他看创可贴,让他点着头“妈妈的奶奶(第一声)破了,疼吗?珩珩吹吹。”我也心疼妈妈没有休息好,连续两个晚上带宝宝睡觉,南瓜醒了就有些焦躁,一会要吃这,一会要吃那。我不在家的白天是好过的,今天是第三天,下班回到家,宝宝凑过来“妈妈的奶奶(第一声)好了吗?珩珩吹吹。我想喝奶。”“没有好呢,还疼!”“噢!”现在他已经睡着一会了。
26个多月,他已经成长得这么懂事,我有太多的感慨,最后都化成一句话:好好爱他!即便人生有无数次分离,我们也要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与所有妈妈共勉!
—2019年1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