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偶尔会忘记,我有多爱你这件事情。
听到老房子要拆了的消息,由于上班了没有多少空余的时间回去,一直对没有留下几张照片而耿耿于怀,生怕老房子一声不响就不见了。过年回去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还在,心里悬着的大石头落了地。
是会有些害怕的,有些怕那些老旧老旧的记忆到最后连一张照片都找不到了,而且那里,还留存着旧时候最美好的记忆。
那个最爱我的人,从那条崎岖的路上走向了天国。好像从童年时候就开始游走,读了很多个学校,到现在学校不见了,旧时的朋友也都走向了远方。无论在什么地方,心里总是有一些牵挂着的,只是,你已经不在。
小的时候,在外面作客的时候,总是会把你喜欢吃的东西留回来给你。那时候的我多骄傲多自豪,和所有相同的故事里面一样,你会在我被责备的时候护着我,在空闲的时候带我出去访友,只知道那时候你做的菜,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我现在总觉得奶奶做的菜,还有你的味道,可是总是会缺些什么,或许只是幻觉罢。
你没有给过我叮咛,也不会说你爱我,总是记得你那双粗糙的大手,纵横斑驳的老茧,握住的时候能感觉得到你所有的劳累,那么温暖厚重。
我总是会记起那时候昏黄的台灯,杂乱漆红的书桌,老旧的收音机里,电台无止境的小情绪。似乎到现在所有的安定,都只在于那一间小小的房间里面。每次回去的时候,总是会回到那时候的房间里面静静地待一会儿,那张旧桌子还在,一切都没有走远。
没有听过你讲长长的故事,我想,当年你一定是一个英雄,不是救苦救难,只是,在我小小的世界里,你就是守护。没有从你身上学到那些所谓的大义凛然,舍己为人的道理和品性,我从你和父亲眼中读到的,只有那份沧桑过后的温柔。朋友说小时候是她爷爷教会的拿筷子,说起来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她油然而生的自豪感,那我呢,一定也是这样子的。当知道有人在爱着自己的时候,才是最骄傲的时候吧。
然而你走的太仓促,仓促到我还不了解那些就是你给的爱,只是有时候回想起,在时光尽头的时候,不知道你是否留有遗憾。突然就想起来,那时你病的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我们三个你从小带大的孩子回来看你。你在那个最安静的房间里,外面的光线很难照进来,昏暗灰黄的灯光衬得你眼眸明亮清醒。我知道你想说的每一句话,可是,我说不出任何一个字句给你听。我看到你偷偷地抹眼泪,阿姨说,你痛的时候都不会发出声响,可我们一回来……
无法接受那样强壮的你,被病魔折磨的骨瘦嶙峋。我记得有一阵子你的病情好转了,天气也变得好起来,你还可以好好地跟我说话,还可以出去走走,去钓鱼。我真的都以为你要好起来了,那样强大的你要回来了。可是,上天终究是不会让人那么如意的。
我几乎已经忘记噩耗传来的那个场景,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性格,有时候看一本书听一首歌,看一部电影,眼角都会隐隐有泪,可是一旦重大的事情临到头上来,却愈发显得平静,内心沉寂一片。你走的那天晚上,那样昏暗的灯光,本该是温煦的色调,却变成永诀的谢幕。榆木一般木然的东挪西走,不给自己一点停住的机会。唯有晚上回来时,打开浴室的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那个最宝贵的已经离去走远,一想起这些,眼泪就止不住的留下来。
那天晚上的时候,终究可以,换我来守护你了。我记得自己一直在心中同你说话,努力地回忆起你爱我的所有事情。葬礼的那天,时间被拖得很长,弟弟一回来就偷偷哭泣,我只能硬撑着。一直到现在,我总是不敢和弟弟妹妹谈起你的所有事情,有一次过年的时候,妹妹突然说出一句:“要是爷爷还在就好了。”一句随口的话,我几乎就要哭出来。无论在他们眼中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但是在我们三个小孩的心里,你总是那样无可替代啊。
而如今,我常常会忘记我有多爱你这件事情,只是在每次想起来的时候,内心清净明亮。
如果你现在还在,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那我该多么自豪的,面对这个荒芜的城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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