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到学校的小路

在出来读书之前,我极少有觉得我所在的城市有多么值得怀念和美好。但也并非是绝对没有的,比如在高中时期的某一个下雪的午后,我沿着小路,时不时顺着积雪滑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当时我就在幻想,假如我此时此刻拿着笔,我一定要把这条简单无奇的小路记录下来,虽然会想到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但也一定不要模仿他的风格,毕竟鲁迅先生的笔对我来说实在太过锋利,而我恰恰是一个时常沉浸在自己忧郁世界里的人。带着这个念头走到学校,一秒也来不及等待,拿起我的笔。可是那感觉就好像全世界的雪在一瞬间融化掉了一样,心里的感受也因此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怎么也写不出一句话。只好就此作罢。一直到几年后的今天,忽然想到这样一件对我来说意味十足的趣事,就打开自己写文软件。

  那时候的我家是住在一个小小的城市里的老城区的高楼里的,每天我都从这里出发,由于是老建筑,楼层没有配备电梯。冬天里的那条小路是从我下楼开始的。年幼的我依然生龙活虎的跑下楼梯,像是满地的皑皑白雪在召唤着我一般,走到一楼的时候总会看到人们来回进出跺脚抖掉的残雪,稀稀落落地洒出一条条独特的线条。往前走,小区里的物业人员总是像我一样爱迟到,打扫雪总是在我离开之后。我也总爱在没有人走过的酥软的厚雪上踩上我的脚印,还因此心里布满了自豪感。直线走出小区门口以后就到了一个分叉口,往左便是我时常选择的小路,右边则是千篇一律毫无特色又熙熙攘攘的马路。

    沿着小路往前走,你会发现,这条路没有高楼,从来不用因为高楼大厦挡住了阳光而悲伤难过,也没有汽车鸣笛的嘈杂。路面上街坊邻居随手泼洒的洗脸水早已经被冻成了冰,冰和雪不同你是知道的。雪是白茫茫一片,偶尔搭配几个早起的脚印;冰和小女孩儿的眼睛一样透明清澈,在它面前,你有再多再多的伪装都不忍继续。这面镜子活像照妖镜,能把人所有的懵懂,无奈,疲惫剥落得一干二净,像是从那冰面上走过的人都是纯洁无瑕的。

    假如运气好的话,在冬天下雪的午后,就会看到街坊邻居都打开了房门,阳光毫无保留地从敞开的大门溜进小院里,这时候不知谁家院子里的常绿植物就会刚巧被阳光笼罩一半,好像迷失的少年一脚便可以从阴翳迈向明亮。这时候假如你倏然回头,可能还会看到远处一个三层楼的老房子头顶长了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有大大小小的鸽子,总盘旋在那附近。大概鸟儿也和春天树下的老人一样喜爱沐浴春风和阳光。

    哦,走着走着还会看到距离很近的两个破旧电线杆上搭着一条线,线上总会有各式各样的衣服,有老爷爷的中山装,也有少女的连衣裙。我时常在想:穿这么好看衣服的姑娘一定也美的不可方物。再往前走是一段错综复杂的窄的只能容许一个人通过的“隧道”,如果不是经常路过这里,走在这路上一定会觉得如同被人绑住了手脚一般压抑和无助,因为这条路一旦迈出了第一步,就没有转身回头的余地了。

    事实上,人一生总会走过难以数计诸如此类的道路,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跟随自己的意愿选择一往无前或者就此停留,只能咬着牙坚持,或发现出口重见光明,或永远迷失不能自拔。

    出了这条个“隧道”,陡然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家很有年代感的小卖部,记得小时候总喜欢在放学之后到这里买一条一块钱一袋儿的脆脆薄薄的饼干。挨着小卖部不远处是一个公共厕所,记得幼时很多个不知名的夜晚在这里玩耍总是趁管理员不注意悄悄进去,那时候的我们尚且天真,还为这横生的乐趣感到成就感十足。活像抓破了沙发的猫儿们和主人斗智斗勇躲躲藏藏,还会为躲过了主人的捕捉而开怀大笑。如果走到这里依然继续前行的话,就会通过楼梯,下到地下道里。

    在地下道里时常会有呜呜直叫的火车从头顶飞驰而过,就像月亮和太阳总是分别,或许我时常关注到头顶的火车,看着它一次又一次的飞驰而过,听着它一遍又一遍地呜呜吵闹,我时常关注它,它却从未发现我的存在,也不会因为我的出现而停留,甚至都不会稍微放缓一下前行的速度,每次注视着它离开,都只留我一人在原地呆呆感伤。头顶的大屏幕还会随着风的路过,缓慢优雅地从十三香广告页变换到豫剧的宣传页。

    继续往前就汇入了又宽又广的“康庄大道”,形形色色的人带着不同的目的并肩走在相同的道路上,正如千千万万条河流不约而同汇入大海一样。

    那时候的我尚且不知道有一天我也会坐上不知道哪一趟火车,也会被亲人注视着目送我的离开,连同不知道多少谈不上糟糕和美妙的经历和回忆也一起带走了。我时常在想,虽然我对曾对那个城市嗤之以鼻想要逃开,也曾为遇到那里那些有趣的人而感到骄傲自豪。但在这个小城市里,我着实散落了很多记忆,无论走到小城市的哪里,总会有不一样的记忆碎片浮现在眼前。或感伤,或思念,或者不自觉哈哈大笑,或者泪流满面。

    去年回去的时候那附近因为规划全部都被拆掉了,我曾在那里学会抽烟,学会思念,也曾独自坐在月下感叹永远遗失在我生活里的人。现如今,我最美好的回忆也随着这满地残垣断壁一去不复返了

    青春就像一张巨大的网,无处不在地将我们的一切都笼罩其中,随着年龄的增长,当我们回头再去看这张青春的网时,却只能看到破碎的,残留的往昔,那些碎片弥足珍贵,但当时的我们却并不知道。————《旅》

    但是如果我们总是为了失去的或者本不属于我们的东西而懊恼,那么,我们就只能在不断的迷失中,找不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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