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那几天,整个人就麻木了。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只记得,一直忙,一直忙。
那时候,天很冷,已经初冬了。
我回家的当晚,凌晨四五点,父亲去世了。
接着就开始办丧事。是按照农村的土葬。还请了一位看坟地的风水先生。
在农村办丧事,要请一两个管事的人。这些人知道,办丧事的流程,规矩礼数。
期间有几次,心痛的时候,就是那种难受,痛到快要无法呼吸的状态。人生中很少经历那样的状态,现在回想起来,也只有那一次。
其实,自从父亲被检查出重症时,我就一直非常自责。责备自己二十几岁到30岁之间陷入追女孩的儿女情长中,浪费生命。没有把努力挣钱,当做第一要务。
父亲生病时,因为手头没钱,又怕治疗中急用钱,我还发起了筹款。我一直就是非常高傲的人。我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沦落至此。
若能想到,有这么一天,拼了命也要多挣些钱,也要攒一些钱,也要以挣大钱为目标。
因为是丧事,悲伤的事,原本心里想,不愿打扰任何人不愿给任何朋友说起。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突然想明白了一点,想有几个人来捧捧场。也许那个时候太脆弱,想有人站在你的身边。于是仅给我的几个发小和大学的室友说了一声。
因为我混的并不好,所以朋友也少。除了几个发小和这几个同学,便没有其他特别要好的朋友。也和我的性格有关系,我不太喜欢交很多朋友。我本来就重情义,同样珍惜友情。也不爱套近乎,不愿说场面话,所以没有很长时间的相处一般人很难和我成为朋友。
家祭的那一天,朋友发小同学大部分都来了,让我非常的感动。
也许农村人,办事情,爱讲究排场。可能是虚荣心作怪,我想要有人给我捧场。可能也怕,没有朋友过来,会让家人丢脸。
我的几个发小在父亲出殡那天,帮忙拿着请人扎的纸房子、纸轿车。父亲生病的时候,还经常去看望他,非常感谢他们几个。
不喜欢农村的葬礼。特别繁琐,复杂。我一直觉得,父亲生前,为他做什么花多少钱都可以。人死了,就没有必要折腾了。
我不知道这样的想法对不对,但是,我是绝对不敢在亲人面前这样表达。我知道,他们会说我不孝顺。母亲是一个特别会抠字眼的人。稍微不顺耳的话,就会受到她的批评。所以,我尽可能的想包容她,在他面前尽量讲她喜欢听的。
父亲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军人。是一个特别有信仰的共产党员。他总是在自己的日记本上写着“中国共产党万岁”。连我家卧室的白墙上,他都会写“中国人民解放军万岁,为人民服务”。他有些爱党到痴迷,做雷锋到痴迷。村委会有什么义务劳动之类的,他都是非常积极的。我和他完全不一样,我没有信仰,我甚至不相信,有真理的存在。
父亲年轻的时候,也经常惹事。有一次惹了地方的黑恶势力。还被人家抓到学校,软禁了起来。因为只是黑恶势力的报复,所以就囚禁在一所学校。黑恶势力说给1000块钱,才肯放人。最后,还让我叔叔去替换,我叔叔把我爸替换出来,让我爸去找钱。现在听听就觉得可笑,多么愚蠢。普遍没有法律意识,也不知道该怎样解决这种麻烦。那时候我太小,还在上小学。我想,如果当时,我上初三,或者上高中,我一定会拿着刀去砍黑恶势力。
因为他不懂事,经常惹母亲不开心。还特别善良老实,曾一度让我特别憎恨“善良、老实”,这两个词汇。虽然我也遗传了他的这种善良老实的个性。渐渐的,我就养成了一种特别能洞察人心的观察能力。看待问题,也高于同龄人的深刻。
我从小的目标,就是成为黑帮老大,也是因为这段经历,带给我的影响。
父亲走了,就再也回不来。无论这辈子,他做的怎样,他的音容笑貌,只能留在回忆里。
愿来生,我们再也不要遇见。我觉得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