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前的有一天,儿子半夜稍微有些发烧,我起床拿起体温表测了一下,还好不太要紧,我让妻子和儿子先睡了。不一会,我来到了一个广场,很多人在往礼堂里推自行车,进去之后我在墙角边发现了我家两辆老式的28自行车,一辆是爷爷曾经进城取货用的车,一辆是父母结婚时买的车。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站在礼堂中央,她指挥大家往外推自行车,有些怨气地向我喊到快些推出去吧,似乎之前我办了个什么手续。
我用力蹬了几下脚蹬,车子却不朝前走,原来后车轱辘里的中轴不见了。我看了一眼正向人们大声叫喊的女人,她也朝我的方向扫视了一下,我们对视了一秒钟,目光迅速散开。她眼中的恐慌与一瞬之间散发的不自然隐约地说明了一切。我只好给父亲打电话了,父亲是我见过的修车最好的师傅,他是我最信任的人。
拨下一小串熟悉的移动小号,我焦急等待着,一次没人接,两次还没人接。先给母亲打个电话吧,我有些委屈地问母亲,父亲怎么不接电话呢?母亲沉默了一小会,慢吞吞地对我说,你父亲已经不在了哦,你忘记了吗?噢,我知道了,父亲已经不在了、、、我开始大声地哭泣,漫天的伤心和无助侵袭而来。车子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呢?
紧张地挣扎了几下后,我睁开了眼睛,此刻我躺在学校的宿舍里。原来我做了一个梦,父亲已经离开三年了。
大约6年前春末夏初的一个周末,我骑着摩托去县城开会,快到化肥厂时车胎漏气了,幸好旁边就有修车铺,我催促着师傅迅速补胎赶着去开会。开会后,我准备骑摩托回去时,那条车胎已经瘪了,一个不靠谱的师傅哦。我推到路边的修车铺,师傅打开车胎后发现只有一个补丁,他很有信心补好车胎,保证不会有问题。令人遗憾的是,回到泽掌时,车子左右颠簸,速度慢了很多,车胎又漏气了。
我盯着车胎苦笑了两声,还是打电话求助父亲吧,十多分钟后父亲与弟弟一起过来了,父亲熟练地换了一条新车胎,不到10分钟修理完毕。后来,父亲说,补胎赚不了几块钱,很多人就敷衍了事地做,但咱们做事不管赚钱多少,先要把活干好,不过你想清楚这些后,以后出去修车也知道怎么办了。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为什么父亲的车铺有那么多人修车?为什么他们留下车子让父亲修理,放心地离开?因为父亲一直先想着来修车的人,他要尽力将车修好,而且能修的地方就不换新部件,能少换部件的就不多换。父亲还时常将一些人们换下来的旧零件和旧车胎送给一些贫穷的人们,他说这些反正也不用了,给了他们还可以继续用。
这些东西深深地影响了我们兄弟俩的成长,只是现在我们才发觉,她们早已悄悄地融入了我们的生命中,她们来自敬业又善良的父亲。
读初中时,我开始喜欢打篮球,每周都要打一小会,四五个小伙伴一起玩耍,玩上大半天才能进一两个球,但是大家都玩得非常开心。升入高中后,打球的时间多了,身边又有许多同学打球,我每周会打4-5个小时篮球,打篮球的热情空前高涨。彼时,王治郅刚进入NBA,国内掀起关注NBA的热潮,央视也开始转播达拉斯小牛队的比赛。每次放星期回家,吃完早饭后,父亲和我们兄弟俩坐在电视前焦急地等待着比赛的开始,等着大郅的上场。大郅得了多少分,得了几个篮板球,助攻了几次,父亲都会记得很清楚。有时,有人喊他要去车铺修车,他才不太情愿地离开,待他修车之后,他跑回来询问我们大郅场上的表现。
待到姚明登录NBA,他从一个菜鸟逐渐成为休斯顿火箭队的绝对核心,我和父亲一起看了许多火箭队经典的比赛,比如火箭与太阳的胶着比赛,火箭与爵士队的生死冤家,火箭和湖人的抢七大战。我们一起成为姚明的粉丝,一起成为火箭的支持者,一起为阿尔斯通与布鲁克斯加油,一起诅咒他们的对手科比罚球不进。因为姚明的存在,我们喜欢火箭队,喜欢火箭队的一切。
源于父亲的爱好,我开始关注篮球,父亲也因为我开始喜欢篮球,更多地与我一起爱着我的爱,悲伤着我的悲伤。直到升入大学,即将毕业,我才开始明白爱屋及乌的深意。
在CBA球队中,父亲一直喜欢和支持广东宏远队。有一年CBA季后赛中,北京队和广东队狭路相逢,马布里是北京队的绝对核心,也是广东队的苦主,马布里在那场比赛中表现十分优秀,得分和助攻如鱼得水,样样俱佳。作为广东队的粉丝,父亲当然不太开心,在一次有争议的判罚中,父亲对我说,马布里抬脚过高了,打球比较脏哦,裁判的判罚有些争议哦?
原本,我想说裁判的思考时间太短,任何决策都是正确的。稍加思考之后,我回应到,马布里的确抬脚过高了,有可能伤害到对方的球员,习惯非常不好。父亲说,哎,裁判可能有一些问题,不过广东队确实打得不好哦。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觉得父子应该永远站在一起,并且父亲曾经就非常坚定地支持我所有的选择和决定。
读高三时,我的成绩一直不稳定,后来我才明白原因在于时间管理和心态调整出了问题,不过当时我身在其中,不能明白这些问题的。于是,每次周六学校放半天的时候,我选择回家休息,家是休息放松的地方,家是寄宿心灵的港湾。周日清早5点多,我吃完母亲做好的饺子,父亲骑着自行车送我去公交车站,等我上车坐好位置,汽车离开之后,他才会骑着自行车慢慢返回家中。
又是一个周日的清晨,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吹着,父亲载着我去车站,爬坡的时候车速慢了许多,父亲呼呼地喘着气。我赶快下了车,推着自行车上了那个小坡,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慢慢长大了,父亲已经载不动我了。
沉默了几分钟后,父母看穿了我的心思,他知道我学习很努力,只是方法还不好,但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所以也没有说过什么。那天,父亲对我说,学习的事情慢慢来就可以,成绩多少都不太重要,自己尽力就可以了。
高考成绩出来后,我选择了去大学读书。尽管很多亲戚朋友说复读一年,我很有可能上一所更好的大学,但当时我不想再经历备考的艰辛和沉重的心理压力,我告诉父亲我不想复读,父亲支持了我的决定。
大学毕业后,我未能在外面找到理想的工作,我先是去了附近一个煤化工公司工作。父亲一直鼓励我每个公司中都有做得很好的员工,只要我用心做到前1/4,我想要的荣誉和待遇都会提高很多。我听从了父亲的建议,无论在煤化工公司,还是以后开始做老师,我都一直尽力做到优秀,我也得到了大家的尊重和赞扬。
那么些年,我曾以为世界非常可怕,人们如此不可相信,如今我慢慢改变了很多的看法,我开始更多地相信人心向善,只是人们各自有着自己的立场和观点。我对世界的恐慌和无奈也慢慢消失,我开始与身边的人产生更多的链接和互信,我相信世界会更好,我也会成为更好的人。
很多时候,当我有一些小小的快乐和成绩时,我就会想起你,我的父亲。我很愧疚,我未能全力以赴留下你在我们的身边,一起过一段幸福的生活。我也很遗憾,我没能让你说出你想对我们兄弟说的话。
隔着遥远的时光,我似乎可以听懂你想说却没有让你说给我们的话。我会全力做好我可以做的事情。现在,大家过得都很好,我们也都在努力地追求幸福的生活,未来也一定会更好。
如若还有一个存在的世界,祝愿你们生活顺心,好人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