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突然从炕上翻起身,对着推开的门大声说:“女县长来了!”散乱的白发下面的双眼里闪现出一丝亮光,看着穿着红风衣进屋的孙媳妇,奶奶又说了一声:“女县长来了!”

  撑起身子说话耗尽了她的气力,随即又躺倒在了炕上,不再说话,只是用干涩的双眼看着孙子领进来的新媳妇,孙子站在炕前大声说:“奶奶,你的新孙媳妇小翠来看你来了!”

    奶奶仍静静地看着他们,似乎是知晓了。

  孙子和媳妇把一盒点心,一包蛋糕放在炕桌上,奶奶伸出干枯如鸡爪的手拉住新媳妇的手,用目光从头到脚又扫了一遍坐在炕沿上的新媳妇,喃喃念道:“女县长来了!”

  说完这句已耗尽了她全部的精力,便沉沉地合上了眼皮,睡了过去。

  奶奶从三十五岁受寡,守着母亲过了一辈子,五十一岁得了阿里巴痢疾,绿水拉了半年,老房(棺材)都做好了,就等咽了一口气下葬,碰巧北京医疗队来了,父母把奶奶拉到了公社卫生院看有没有救,北京医疗队开了一盒阿依巴斯丁,只打到第三针痢疾就基本止住了,打完第五针,奶奶说啥也舍不得再打,说留下以后再用,自此又活了过来,给全家十一口人做饭,领孙子,后来又领重孙子,一直到五年前,她八十五岁,大病一场后,就再也起不来下不了炕,人瘦成了一把柴,只剩下一口气仍坚持着。        奶奶说她前世做得孳太重,这一世受尽了折磨,命比黄莲苦,从三十几岁起就忌了荤腥,在家修行念佛,几十年不间断。

    奶奶躺在炕上,有一起修行的道友来看望,说奶奶在等着了却一桩心事。

  九七年她的孙子认识了一高一矮两个收黄金的福建人,当时正碰上银行不收黄金,挖金子的矿主急着出货找不到买家,孙子是做选矿物资的商家,正好有人脉,便联系矿上的人下来在他的店里交易,福建人答应成交后每克给他提一块的中介费,约好在五月端午节这天交易。

  端午节一大早,他买好了茶点水果,准备从下午的交易中捞一点横财,可十点钟,家中一个电话如晴天霹雳,奶奶当天清晨去世了,他可是奶奶一手带大的,悲痛欲绝,只能忍痛割爱告诉了双方彼此的电话号码,让他们直接联系,自己回老家奔丧。

    不觉过了三个月,九月的一天,他正在店里整理物品,突然他矿山上的朋友带着四个警察,进来让他说他与两个福建人的关系,他只能说了认识的经过,警察又问他最近有没有接触,他说没有。他心里十分害怕不敢说收金子的事,金矿的朋友再也忍不住说:“我们被那两个福建人骗了,你知道的就赶紧说了吧。”

  他被带到刑警队,方知他的朋友和其他矿上七个人前一天带了三公斤多金子到福建人住的平房去交易,福建人摆了一茶几的水果饮料招待他们,大个子看了他们带来的货出门说去银行取钱,小个子带着货到里间放天平,和化验器皿的房子说验一下货的成色,随手关上了门。

    七个西北大汉坐在沙发上等了二十多分钟,不见里面有动静,感觉不对,敲门也无人应答,撞开门,屋里空空如也,有一扇活窗通向马路,可借矿老板个个腰粗膀圆钻不出去,只能撞开向外锁着的铁门,用了将近一个钟头才出来,四面寻找哪里还有个人影,开着两辆桑塔纳找遍了半个城,也没有结果,只能报了警,这才有了前面的一幕。

    原来在五月端午节那天,他们已经交易过了一次,因为没有他在,也就没有给他提成,事后也没有告诉他。刑警队录了口供,证实他确实没有参与交易,这起案底三十多万的案子也就与他没有关系,当天就放了他。

    每年端午节晚上给奶奶烧把野纸,他都会脆下心中默念奶奶一直不咽那口气,就是为了救他。

    孙媳妇工作一直很努力,年年评优秀,但没有背景一直得不到提升,每次遇到挫折,看到别人越过自己升了职,自己还是原地踏步,她都坦然面对,她相信念了一辈子佛的奶奶的灵信和那句“县长来了”的话,仍旧一如既往地不懈地努力工作,一路走来有人收了钱落了马,有人坚持不了辞职下了海,她终于升了科长,又升了副处长,算是一名女县长了,回顾走过来的路,一句话引来了几十年的坚守,真还应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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