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星空和别处,大抵是很不同的。
冬天夜色凉如水。星空澄澈,远远地看每个星座清晰的挂在天际。屋子里热闹,人声鼎沸。冬季无事,三姑六婆左邻右里,坐在炕上闲聊。东北人的嗓门大,笑声爽朗。过了晚上八九点钟,起身告辞,道声叨扰。便一边寒暄,一边送人出门,回头来猛猛的呵一口气,嚯,好冷的天。再看一弯明月天边挂,连幕星辰腊梅花。便知又近除夕了,回屋收拾剩茶倒新水,暖乎乎的炕头被一铺,呵,舒坦。
家乡是平原,地势开阔,最宜赏月观星。小时候对着自然课本看星座,父亲指画着天,不断告诉我这是什么星,那有什么故事,现在是忘记了。那会老屋后是杏树樱桃树,暮春杏花一片,停电时大姐和我坐在屋门口,屋里的蜡烛一跳一跳的,奶奶的呼噜声已经响起了。大姐指着天上白玉盘,跟我说着吴刚伐桂,嫦娥奔月的故事。那会儿大地平和,旷野寂寥,思绪飞往天外。不知不觉,便躺在大姐的腿上,睡着了。
平原好赏月,可山里也有晴朗的夜色可赏。大学那会儿去衡山,恰巧喜欢的姑娘同去。同学二十余人,好不热闹。到得半山腰,找地儿好歇脚。一户简单旅舍,大家进屋收拾东西分房子。我背靠摇椅看青山,石壁高入云,绿水村边绕,斜阳草树映入寻常巷陌。看着乡间的狗,慢慢等月色抚人。山里颇有些凉气,坐着久了竟有些凉了,可看着喜欢的姑娘在屋子里忙活着。偶尔她出来,逗她几句,她也不理,我却依旧甜蜜。
回来之后,她便成了女友。
赏月色似乎须有佳人在畔,她不贪吃,再之前的女友,却很爱四处觅食。湖南冬天湿寒,女友却常拉着去学校东门外吃麻辣烫。绿油油的树叶挂着冰珠,被风呼啸里,路上少行人,麻辣烫那也别无他客。我们并肩坐着,烤着火炉,看着锅里的食物渐渐鼎沸。吃完已经八点多,两个人慢慢往北苑踱去。她把手放在我的口袋里,远山一两星子,心中却有无限温存。
不过说来有趣,除却家乡,看得最多的,该是兰州的天。湖南潮湿,难得见星空,西安雾霾颇重,又灯红酒绿,也难见天。去兰州后反倒是得了赏月的便利。项目在高原,四下空旷,每每心下苦闷,就爬到后山望月。望月也可做望岳,远眺去全是群山,天上只一轮清月,一个人倒也情趣盎然。
一个人的情趣,和两个人必有不同,却也殊途同归。刚去湖南那会谈恋爱,颇有意趣。晚上一起散步,踏月寻香,清秋时桂子初开,好一片清香。那是第一次见桂树,和月色共坐桂树园旁池畔,不知是否有荷叶一片蛙鸣。现在倒是有些记不得了,但月明星稀下,佳人吴侬软语,却犹有余香。
可这些种种,却比不得幼时。秋收时晚上华灯初上,躺在玉米上,驴车慢慢的晃荡。头顶星辰闪耀,耳畔有各色吆喝声。嘈杂中秋风带着林间的清香,和归巢的鸟鸣,蓦地,我又回到了那片青草地。
那是十五年前的秋了,月色依旧,可身边的人啊
——变了又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