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时,我的面前出现一片苍茫的白色,像置身于大雾之中,我使劲挤着眼睛,想要看清眼前。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炸裂:医生医生!他醒了!
过了一会儿,我的视力渐渐恢复。我能看到“白大褂”在检查我的眼底,渐渐地又看到我躺在一张破旧的单人床上,周围的一切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衣服,白色的空气……一个马尾女孩坐在我的床边,圆圆的脸上一双圆圆的眼睛焦急地盯着我。我观察了一会儿,又闭上眼睛,思索她是谁,这是哪里。我没想明白。忽然我发现不知道自己是谁,这一发现对人类来说,屁都不是,但对我自己来说,却是质的飞跃。我猛地起身,全身传来撕裂的感觉,我疼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的记忆有点像觅食的蚂蚁一样,一点一点地归巢了,那个马尾女孩是我女朋友月月。据我自己推测,我可能是受了重伤,被车撞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我总爱低着头走路,月月总是因为这个掐我胳膊,偶尔气急了还会瞪着圆圆的眼睛盯着我,并且表示拒绝和我一起走路。我发现我的右腿被吊了起来,脑袋缠上了绷带,脖子也被固定住了。我想到哆啦A梦里的大熊,他被揍得惨时也就是我这副样子。
奇怪的是月月总是看着我,却不说话,其实这也正合我心意,因为我浑身疼痛,实在没有力气说话。但总是这样也很奇怪,她虽然话少,但不至于关心的一句话都没有吧,我想到这儿有了些许不满,故意将眼睛闭上。可我又怎么可能真对她不满呢,我们在一起已经四年多了,一起走过了高中躲避老师家长抓早恋的围剿运动,靠日记本与纸条进行地下工作。想起那段“地下”恋情,我的疼痛感就减轻了很多。后来大学,虽然她在云南,我在天津,天南海北,沟通出现了很多障碍,有了很多不同,很多分歧,但我俩相互鼓励,相互理解,我一直把她当做我自己独一无二的月亮,在漆黑的夜里静静地照亮着我……
想到这里我拉了一下月月的手,月月冲我笑了笑,但还是不说话。门外护士喊到:3号病床(我想就是我),有人来探视。月月向我使了个眼色,偷偷地溜出病房。虽然我俩在一起双方家长早已经知道了,高中反围剿运动失败,我俩家长在班主任办公室里已经会师过一次,月月对这事总是很不好意思,见到我家人就害羞。
我妈红着眼睛跑到我的床前,从头到脚把我检查了一遍,确认她的作品完好无缺。我故作轻松地对她眨了眨眼,她总算松了口气,坐在月月之前坐过的位置,给我上思想文化课。在我妈的唾沫星子中,我很奇怪月月怎么还没回来,以往即使害羞见到我妈也会问声阿姨好。我尽最大的努力扭过头,对我妈说:“妈,月月呢?”我妈一脸惊奇,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说:“你俩不是两年前就因为异地恋分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