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中沉寂的生命

  如果人人都知道自己的尽头,那么,我们还会不会,像现在,惶惶不可终日。

  

  当这个城市仍然喧嚣,纷争,纸醉金迷的时候。我就是这样真实地,残忍地,看着一个人的生命,流逝。

  

  人生最无奈的事,也许莫过于此,我们拼命想要抓住的,他却止不住在消失。而,边上的我们,如此眼睁睁地,无能为力。

  

  在自我介绍的时候,他说,我姓畅,我妈妈希望我一生舒畅,所以取名叫畅舒。一个高个子的大男孩。

  

  他内敛,不多话,脸上总是挂着笑。他经常戴一副神奇的眼镜,走在阳光下会变成墨色,在阴暗处才会变回平常的眼镜。我们多半怀着好奇,揣测究竟是什么宝物。年少无知的浅薄,总会无意识地停留在人的表象。

  

  所有人都是。

  

  但是,对此也仅仅是限于揣测,从不深究。

  

  每节语文课前的分享,让我们昏昏欲睡。而那天,他却让我们垂垂欲泪。

  

  “也许,大家听过越阳的故事。一个十五岁,患了白血病的男孩,从生前到死后,留给父母那么多开心和希望,他的坚强,让我对生命肃然起敬。”

  

  “尤其在当我看到大冰发现了越阳留在U盘里的秘密时,我忍不住为之落泪。”

  

  原本看着手机的我,不禁被他略带哽咽的声音吸引。

  

  或是,也被故事本身所吸引。

  

  “冰叔,如果你发现了这些话,请在我走后半年,再给我爸爸妈妈看。

  爸爸妈妈,你们好一点了吗?

  真希望你们能早点好起来,一定不要陪我去了。

  因为妈妈说过的,如果我死了,她也不活了……

  原谅我的任性。

  原谅我留下的那些心愿。

  我只是想,如果用“让你们帮忙完成我的遗愿”为理由的话,或许可以拖住你们一段时间吧。

  就算是我自私吧,让我一个人走吧,让爸爸妈妈留下。

  把歌词变成音乐,应该能够拖住你们一段时间吧,一定要帮我实现啊。

  我走了,就让我的歌陪着你们吧。

  还有一个拖住你们时间的办法,我从小就想有个妹妹,爸爸妈妈领养一个妹妹吧,把我剩下的一切都给她,这样你们就都能有个完整的家了。

  我从小还想养只猫猫或狗狗,请妈妈养一只吧,也许我会投胎成一只小猫或者小狗,再多陪伴你们几年。

  爸爸妈妈,来生咱们还是一家人,好吗?

  不管有多难我都会找到你们,继续当你们的好孩子……”

  

  开始,一两个同学抬头,然后,两三个,最后没有人再低头,每个人都被故事打动。

  

  他偏过头呼吸了两秒,恰恰对上阳光,反射到不知谁的眼里,反射出不知名的悲伤。

  

  “大冰说,他处心积虑,其实心愿只有一句:希望爸爸妈妈好好活着。我想,如若有人遇上这种情况,不会有人做的像他这般好。” 

  

  “不会的,再不会有人。” 

  

  掌声雷动。这也是第一次,我们真正看到他。当时的我竟然这样以为。

  

  日子还在不紧不慢地走,不知道是不是尽头。

  

  他请了长假,人们都不知道为什么。

  

  直到那天晚上,所有人都被惊动了。

  

  “和大家说一个事。13年我得了癌症,经过2年多的治疗,我战胜了它。今天我得到结果得知我的病情又复发了,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我恐怕不能和大家一起度过美好的大学生活了,和大家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两个多月,但认识你们我很开心,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认识你们我很幸运。祝各位晚安。” 

  

  我在黑夜里,惊得猛然起身。

  

  很多人开始淅淅沥沥地哭。

  

  我不能想象,他独自一个人去医院,一个人挂号,然后在嘈杂的医院里,看着熟悉的陌生的布局,闻着一层不变的消毒液味道,心里惴惴不安的模样。

  

  我也想象不到,当医生说:“很遗憾,又复发了。”他是什么模样,他是不是会再三追问医生,然后在走出诊室后,无助地抱头痛哭。

  

  我什么都想不到,因为这一切,他都是独自承受。

  

  我好像能看到,他在读越阳故事的时候,同感一般的体会。

  

  或许,此时此刻,他已经在清醒之余,计划着自己的生命。

  

  或许,他会对着阳光轻松微笑,即使面色苍白。

  

  在分享故事的时候,他本身已经知道,自己也是故事。如若可以选择,他也会做的很好。

  

  我相信,我,不敢不信。

 

  我姓畅,我妈妈希望我一生舒畅,所以取名畅舒……

  

 大冰在书中写到,命运善嫉,总吝啬赋予世人恒久的平静,总猝不及防地把人一下子塞进过山车,任你怎么恐惧挣扎也不肯轻易停下来,非要把圆满的颠簸成支离破碎的,再命你耗尽半生去拼补……

  

  颠沛流离的岁月,赏赐他的,除了痛处和隐忍,还有他心中,对生命绵绵的爱意。

  

  不知你何时能回来,不知你是否要回来,可是,我们都在等你。

  

  我们会,一直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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