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

“我爹呢？”蔺晨站在父亲的书房前，随手拽住一个匆匆走过的侍者。

“回少阁主，老阁主外出办事了。”对方恭敬的行了礼，脸色有些焦急。

“外出办事？这个时候？”蔺晨的眼里闪着疑惑。

“是，今天早晨天没亮，阁主就带着人匆匆出门了，说。。。说要去梅岭。”

“梅岭？”

“是，少阁主，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诶。。。你跑什么。。。我又不是老虎。”

想来是近日里拿他们折腾的太多，导致各个见了自己都跑的像兔子。

“无趣。。”蔺晨嘟囔着。

父亲下了狠心，为敦促他修习，将他关在了阁里，还嘱咐齐叔盯牢他。蔺晨看着匆匆走掉的书侍的背影，想起近日里频频传来的消息。

梅岭也好，大梁的朝堂也好，都是一片风声鹤唳，凄凉无比。七万赤焰军战死沙场，却被说成是叛逆。真真假假孰是孰非，朝堂上尚未争论出一个所以然，皇长子却已被关在了天牢里。

世道浇漓，国将不国。。

可就算没有任何证据，蔺晨也坚信不疑。

不管是林帅，还是林殊，都绝不可能是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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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去梅岭。。。”蔺晨转头看看廊桥外的山崖，雾霭漫漫，大雪纷飞。连廊的扶手上细细的一层霜雪，冰冷的寒风穿过廊桥上的屋檐呼啸而过，天气冷的让人战栗。。

梅岭。。怕是更要滴水成冰。。。

就这样过了数日，老阁主不在阁中，蔺大少爷竟是安静的很。

每日晨起练剑，每日在书阁里钻研他的医书，每日午时去山下的酒庄里坐些许时间，每日晚上在药庐捯饬瓶瓶罐罐。除了指挥跟着他的小童帮他搬运一些药草，这几日竟然没有折腾任何人。弄得阁中仆役都很不习惯，按照以往的惯例，只要老阁主出了门他就愈发调皮，结果少爷这是转了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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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阁主，天气怪冷的，我去给您再换壶热的？”说话的是负责打理琅琊阁山下酒庄的黎叔，已经六十来岁的年纪。

蔺晨修长的手指捏着酒杯，直望着窗外的雪发呆。

每日如此。

黎叔摇了摇头，依旧端起酒壶就离开了。

窗外一片白茫茫银装素裹，却晃得人心里也白茫茫的。

“岁弊寒凶，雪虐风饕。”蔺晨给自己灌了口酒，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越是多事之季，老天爷就越是爱瞎凑热闹。

“黎叔，你说从梅岭到琅琊山，来回五日，够么？”黎叔端着一壶新烫的酒回来的时候，蔺晨开口问道。

“这。。。若日夜兼程，应该是够了。。。”老人家把酒放下，又招手让小二过来给他换了新的小菜。

“咱们家大少爷最近长进不小，竟然会担心老阁主了么？去梅岭的路，兴许别人会出事，老阁主是绝对不会的。”

蔺晨挑起他的剑眉转回头来。“我爹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在担心他要带回来的人。”

“嗯，老阁主冒雪下山，要说客人，那必是很重要的人吧？”

“你说呢。”蔺晨看着略有了些白发的老管事，不服气的翻了个白眼。

这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老家伙。

黎叔也笑了起来。“老朽可不知道啊。”

琅琊阁这座山上，要说最人多嘴杂，消息灵通的地方，就属山脚下这个供来往客商打尖住宿的酒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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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说话，远远的山下驶来了一辆马车。天青色的帷幔遮的严实，一只檐角上吊着一个大大的铜铃，赶车的四十来岁的年纪。与马车随行的还有两个骑马的仆人，都穿着厚重的皮裘大氅。风雪渐大，来人都用斗篷的帽子半遮着脸。可蔺晨听见那铜铃的声响，就已经知道是谁回来了。

“是我爹。”蔺晨撂下手里的酒杯，立时就迎了出去。黎叔忙不迭的把他的披风递了过去。

“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冷。”

“晨儿？”车里传出一个中年人浑厚的声音。随即帘子被掀开了一角。

蔺晨挤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既然来了，那就帮忙吧。”老阁主正了正脸，知道他是早就等在这里，忍住笑意轻哼了一声。

“爹~你就不表扬我一下？”

果然，讨赏的来了。

“车上还有伤患，你就省省吧。”只一句，没有其他。随即帘子就放下了。

蔺晨也不恼，跟着马车继续前行。再往前不远，马车就不能坐了。上琅琊阁的小径难行，需得一级一级石梯走上去。

早叫人备好了躺椅，着人把马车里的伤患抬上山去即可。蔺晨脸上写着得意。

可见着病人的时候，愣住了。

“这。。。这是人，还是猴子？”蔺晨先是眨着眼睛忍着笑。等听到父亲呵斥一声“这是林殊！”着实被吓着了。再一细看，简直体无完肤。脸上手上皆是烧伤，却又细细密密的覆盖着白色的绒毛。

回了琅琊阁，暖阁里老阁主指挥人来来回回忙着安顿一切。忙里偷闲的看了一眼蔺晨，发现他皱眉蹙额的盯着床上躺着的人，半晌没说过话。

倒是老实。

蔺晨掐过了脉，检查过了伤势。一只手撑着脑袋在床边坐着一动不动的看着林殊昏睡的脸。不仅感慨对方的心智坚韧，且对他能活到现在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任凭旁边的人来来去去，他都视而不见，脑子里把琅琊阁书库里早就被他滚瓜烂熟的医书都重新翻了一遍。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是火寒毒。”老阁主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知道他满心的疑惑不解才会这么听话的坐着。

“林帅呢。。。”

“死了。。。都死了。。。”

“父亲。。。”

“梅岭的雪都是红的。。。”

蔺晨抬眼看了看父亲，老阁主的眼圈是红的。他没敢再问后半句，想来父亲的心里定是一点也不好受。

“七万人，再没有活着的了？”

“是。。。”

“那您在哪找到的他？”

“山崖下面。。。万丈深渊。。。”

“父亲。。。我有些不懂。。。”

“这世上的事，懂的不多反倒活的痛快。”

****

这天晚上，蔺晨做了一个梦。梦见儿时自己很小的时候，只见过一次的那个红红的脸蛋，有着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穿着一身布衣，扎着个小髻的小童，举着一支比本人还高半个头的木棍子站在自己面前。

蔺晨听到自己说“打仗有什么好玩的，真无聊。”

他喊着说：“你懂什么，我要保家卫国，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BY逝夜白 2015-1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