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呱呱坠地的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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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用两只小手郑重地托着黑色琴盒,慢走两步,把它平放在桌上,“刷...刷…”拉链滑动,声如流水,随之一把褐色的小提琴跳了出来,一条条木头的花纹,从琴头游到琴尾,让我看到了一把琴前世的年轮。

女儿掏出琴托(后来才知叫肩托),卡在琴尾,又拾起琴弓,在松香上滑动两下,一切准备就绪。

翻开琴谱,坐下,左手持琴,右手运弓,深深呼吸,待气息平稳,演出开始。

我赶紧放下书,目不转睛,我也期待着这琴声,就像期待一个新生命的降临。我侧耳聆听来到我家的第一缕琴声。

一秒,两秒……

“吱…呀…吱…呀…”突然这琴声就破空而出,刺入我的耳中,我的心都跟着抽搐了一下,这声音跟我设想的完全不一样,我竟有些手足无措。我眼前有些恍惚,就像护士把刚刚出生时的女儿捧到我怀中时的感觉一样,难道这琴声也是呱呱坠地而来的吗?

她们都从一个虚空的世界跳到眼前,然后就用你温习了很多遍,却还是难以接受的声音告诉你,我是你的,不要问我长相如何,男还是女,总之我是属于你的。

这琴声嘶哑却轻飘,大概五斤九两吧,就像女儿刚出生时的体重。我还清楚记得看见女儿的第一眼,瘦小的身体,一张五官皱在一起的小脸。这琴声也是一样,充满皱褶,在空中东撞一下,西撞一下,如刚出生的女儿舞动的小手和小脚。

琴声是从琴箱中生出的,没有了那温暖母体的包裹,它还不适应这有些陌生又凉爽的世界。于是它只有啼哭来表达它的境遇,它的不满。

这琴声无所顾忌的钻入我的耳朵里,我知道它也无奈,而我只能小心的用两只耳朵托着,碰也不敢碰,放也不敢放,我仿佛看见了琴声透明的皮肤下那汩汩流动的血。

我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故作镇静的吹了声口哨,也许是我的耳朵让这琴声感觉到了一丝温暖,慢慢地它也舒缓了下来,睁开了它的眼,然后又闭上,然而就是这一瞬,我却看到了这声的清亮,泉水似的纯净。就像女儿刚刚睁眼时留给我的如泉水清澈的目光。

哦,我想我喜欢这呱呱坠地的琴声,它是一个新的生命,它哭着,它呼吸着,它会慢慢成长,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我想有一天它也会笑着扑入我怀中,轻声地喊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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