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流水记二十七

  大哥三姑和三姑丈晚饭以后过来的,给带了些豆干和白酒。我给冷得过了头,早早就睡下。听着说话也没起来。

  她们说感谢大哥去帮忙开车什么的。最意外的是,给带了两万块钱主动要借给大哥,如果不够,她说回去还给再转两万。说是准备给儿子结婚的钱没用完,借给我们也不用急着还,六七年后还也没事的。给儿子结了婚,我和你姑父就没什么压力了。两人出去厂里挣点钱,够花。

大哥三姑突然这么好,被暖到了。

我出去一天,家里茶都没口热的。她们站着说话,凳子也没落个。听着他们说,鼻子有些发酸。

起出去,我对三姑二人说,我们给您打个欠条吧。

三姑摆摆手,不用不用,这是自家侄子,我还没那么糊涂,信得过才借的。

重复对大哥说,不够的话姑回去再给转两万吧。

大哥说,不够再说,应该是够的。要是收得到账,就差不多了。

拥抱了三姑。我体会到了雪中送炭的好。

三姑两人走后,大哥说道,这可又背了两万债务。三姑家卖的块石头山,三十多万呢。现在经济活络着。

也是她们经历过孩子还小时缺东少西的苦。看你半夜了还在守老赖,等着被拖欠了一年又一年的钱。动了恻隐之心吧。

有钱是一方面,还是你姑人好。想来婆婆也是这类人,妈那里拿的钱也记着吧,以后慢慢好起来,慢慢还呗。

三姑和三姑夫终于苦尽甘来了。他们两人据说是半路夫妻,为了财米油盐谋生记,年轻的时候没少吵架打架。

三姑一米七几,身如铁通,脸似弥罗佛。天生像北方女人,骨架子大。就算是很艰苦的日子,也没见瘦弱过。她的第一段婚姻在她出嫁后三个月不到就结束了,男方脾气暴躁,一语不合两人就打了架。男方先动手,三姑也不示弱。扭打之中,三姑在地上抓起半块砖头就往男的头上砸去。那人顿时就头破血流,住了医院。对方主动提了离婚,三姑一气之下,把那家的黑白电视也顺手砸了,挑东西回来,以后不久就和离了。

三姑父矮小,小圆脸,比三姑矮上一头都不止。他之前的妻子和他有个女儿,几十年前他和前妻一起去广东,两人大概打了架。打架之后那女的就客死他乡了。很多传言说三姑丈脾气坏,因此故意折磨死的前妻。

三姑与他成家以后,再给生了一儿一女。三姑丈不仅脾气暴躁,还爱打个牌,哪里热闹就往哪里钻。常常误了养家糊口的正事。三姑推个板车,车上一车水果,早上天没亮要去进货,晚上八九点才回来。供孩子读书的担子就落在三姑一个人身上。

争强好胜的三姑那日子仍旧是过得吵吵闹闹。这回,三姑父打不过她,但这男人毕竟是个狠角色。每打架,三姑也占不到多少便宜。三姑丈摔门扬长而去,三姑坐到地上嚎啕大哭。哭自己为了家庭的劳累,哭男人的没良心。

三姑的女儿和三姑丈的女儿初中没读完就早早就辍学了。可是他们儿子读书很用功,哪科跟不上,老师说建议补习,三姑从不落下。该交的钱,也从不耽误。

这个表弟长得很有书生气质,三姑吩咐他做的他很麻溜。三姑两口子不在家,他晚自习回去,赶紧做好饭,去街上找妈回来吃饭,再去牌场找父亲。

表弟表妹十来岁的年纪,家务已经能料理了。三姑推着板车回去,家务都娃儿分着做了,她骂几句三姑丈,看着家里懂事的孩子,顿时火气全无。当然,要是遇着三姑丈回来,两人对骂接上了火,仍还是一场打架。

表弟考上了某所985大学后,三姑和三姑丈也有些自豪,偶尔三姑还因为三姑丈跑去“凑热闹”把三姑丈骂几句,他也就嘿嘿笑两声,不再接茬。等三姑骂得出了气,日子还平平稳稳过。

三姑的水果生意做不下去,是由于隔壁大婶吆喝着抢生意。三姑的熟客被吆喝走了,她很窝火,和那人理论。三姑有长期的战斗经验,无论嘴架手架,她都能够完胜。那人故意去住院,让三姑赔医院费。医药费赔了万儿八千后,那人的一板车水果也给推三姑家里。

闹腾的几天里,两板车水果晒焉了,三姑也无精打采的。三姑丈又跟她吵架,三姑更气不过,把水果给亲戚送了,从此去了广东。

大约过了一年,三姑丈也跟了去。两人在一个毛线厂里干活儿。也许是换了环境,三姑丈再也不赌钱了。同心协力奔小康,倒是越来越恩爱了。

表弟结婚之后,儿媳妇家在省城给表弟两人买了一百多万的房子,还给买了十六万的车子。姑娘为人知书达理,温柔善良。且陪嫁丰厚,亲家大气,和蔼可亲。最重要的是没有嫌弃他们是农村人。农村人供养个大学生,那也是需要使尽力气的。

三姑和三姑丈终于迎来了他们轻松舒畅的好日子。她们在过好了自己的同时,还给在穷困里头挣扎的我们带来了冬日的温暖。

在不幸的苦水里过出幸福味道的人,是多么值得敬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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