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于飞觉得有点冷,他觉得还是到教室里好。虽然教室里也冷,可是做着题,至少不会胡思乱想。于是下了床,去洗了个冷水脸提了提神,便朝教室走去。刚出男生宿舍,便遇到吕中,他也是他的小学同学,但他在二班。
“于飞,晚自习后来我们班吧,我过生日。刘冬梅她们也要来的。”吕中说道。
于飞想了想,便点了点头:“好,一定来。”在他的记忆里,吕中应该算他初中时期的死党,他如果不去,太不正常了。
下了晚自习,于飞如约去了二班。
二班不在二楼,而是在一楼。因为它和一班没法比。一班是重点班,学校几乎把所有的教学资源都倾注在了一班,老师是最好的,学生也是经过几次考试精挑细选出来的。二班和三班四班一样,都是为那些只求混个毕业证的学生开设的,说白了就是耍耍班,按照当时的说法就是“养老班”。
因此,于飞一踏进二班,就感觉到了与一班完全不同的气氛,一班是沉闷,二班是活跃。说来也怪,于飞虽然在学校里大名鼎鼎,可是真正认识他的人并不多,大多人对他都是只知其名不识其人。因此他进了二班教室,并没有引起人的注意。
他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拿起课桌上的花生和瓜子随意的磕着。他的傍边,围坐着几个女生,她们正叽叽喳喳的八卦着学校里各种小道消息,完全没注意到身边坐了一个别班的男生。
“哎,你们说我们学校最牛?”女生甲问道。
“当然李校长啊,除了范书记,他权力最大。”女生乙脱口而出。
“拉倒吧,李校长就一小学毕业,写的字还没我好呢,要说牛,还是咱范聚贤老师,他写的字就跟字帖上的书法一样,将来必成大器。”
“我看未必,”女生丙接了茬,“范老师再牛也只是师范生,最牛的我看还是于飞,那天那大会都把吹成神仙了,将来肯定是考北大清华的料。”
“他就算考上清华北大又能咋的,要不是我家范二小姐,恐怕他现在都得饿死。”女生丁一脸的不屑。
“哎,范二小姐人是豪爽,可是心肠太软,上次她让马三他们去收拾那个姓周的女娃,可是她一看见那女娃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就于心不忍,反而把马三他们打了一顿。”女生甲叹了口气,“我看那姓周的,表面柔柔弱弱的,可是她的心思深着呢,说不定范二小姐就要载在她手里。”
“喂,你们几个这么旁若无人的议论别人,不怕别人听了去呀。”于飞插嘴说道。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呀?你是谁?”女生甲站了起来,抱着双臂走到于飞的面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于飞吓了一跳,“你……你要干什么?我什么也听见,真的。”
女生甲“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不干什么,就是看你仪表堂堂,想和你交个朋友,我叫唐圆满,你呢?”说着她伸出了手掌。
“你就是唐圆满啊?”于飞连忙站了起来,很恭敬的说道,“久仰久仰。”
“久仰,不会吧?”唐圆满惊讶的看着他,“我就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你知道我?”
“不知道。”于飞摇摇头,“可是我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感觉很熟悉。”
“既然你这么说,好,如果以后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帮你。”唐圆满说道。
“谢谢。”于飞深深的鞠了一躬,便出了教室,他害怕她看见他眼里的泪花。如果说这个世界真有人全心全意的爱过他于飞的话,那么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徐丽,一个就是唐圆满。
这唐圆满,在他的记忆里,样子有点模糊,他和她接触不多。但是,在初中的毕业典礼上,他收到了一个笔记本,扉页只有一句话:我爱你,永远永远,落款就是唐圆满。当时他也只是付之一笑,很快就遗忘了这个名字。
2008年汶川大地震,地动山摇,老家的房子摇摇晃晃,瓦片直掉,他父亲刚好关节炎发作,走不了路,母亲也是卧病在床,眼看就要埋在瓦砾土堆里,隔壁家的儿媳妇冲进去,先把她母亲背了出来,脚被砸伤了,她忍着痛,又进去把他父亲背了出来。
过年回家,他听父亲说了之后,便买了东西去感谢人家。邻居家儿媳妇说起了往事,说起了那个笔记本,他这才知道,她就是当年的唐圆满。
她说:“初中毕业后,我就外出打工去了,后来听说你高考落榜了,就回来找你,可是你们村里人告诉我,你外出打工去了。我本想找你父亲要电话号码的,可村里人告诉我,别去了,你好久没有和家里联系了,到你们家要债的很多,你母亲又有精神病,万一把我当做要债的了,把我打一顿,也是白打,精神病打人不犯法的呀。那时我也神经短路,就没去……哎……”她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可我还是有点不甘心,辗转找到了你表叔,你表叔告诉我,你可能在省城,于是我又去了省城,在省城呆了半个月,也没有打听到你的半点消息,心灰意冷之下,只好回了老家。刚好老家有个女同伴嫁到了你们那边,在她的介绍下,我也就嫁了过来。看着你父母,他们也是造孽,就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吧,又不会少胳膊少腿的。”
“你为什么要找我呀,我不值得你找。”于飞愧疚的说道。
“我知道,或许你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我,”唐圆满说道,“就算找到你,也可能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可就是不甘心啊。”
“你为什么不甘心呀?”于飞问。
“你还记得初中分班前有一次野炊吗?”唐圆满问道。
于飞摇摇头,“不知道,忘记了。”
“那次野炊要每个人交一斤米,那时我嫂嫂当家,别说一斤米,就是一两米也拿不出,因此我就说我不参加。你就提议我们那组没人凑一点,可是,没人同意。于是你说一个人出了。后来我听吕中说,你偷米,被你父亲揍了一顿,你眉毛里的那道伤痕,就是被那时留下的吧?”唐圆满沉沉的说道。
“就因为这个,你就……”于飞摇摇头,“太不值得了。”
“不说这个了,”唐圆满笑了笑,“你在省城的事,后来我也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你们两个也过得……不容易,找一个同甘共苦的人难啊,你要好好珍惜。”
正是这次谈话,给她原本平静的生活掀起了波澜,她老公说她有外遇,和她离了婚,她带着她的女儿又出去打工去了,于飞托人四处打听她的消息,七年了,一直没有杳无音信。
时空逆转,在初中时代再次相逢,于飞又怎么能无动于衷?如果一切真的可以重来,他真的不想出去打工,他愿意和她过平平淡淡的生活,执子之手,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