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程英觉得电影里那些杀人情节就是编剧夸张的,什么五秒之后就七窍流血而亡就是骗人。而现实中她已经足足对付这位几乎灯枯油尽的九十三岁老太太五个多小时了,到现在她还瞪大着黄浊的眼睛,似乎还舍不得那仅能看到的一小块天花板。而每当她以为苏老太太快要断气的时候,她就又长长吸入一口气。那个声音好像有人使劲扯着破风箱,尾音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尖锐的哨声,那是气流通过她那被浓痰未完全堵塞的气管发出的声音。
程英觉得自己都有点累了,本来保姆这件事情就是挺耗费体力的,特别是照顾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每次给她擦身时都能看到那碗口大的 褥疮,那溃烂的腐肉外包着痂皮和脓血,几乎都可以看到里面白森森的骨头。
程英回想到一个礼拜前报纸上看到“广东毒保姆”的报道。那是对十位老人下了毒手后才案发的,而东家其实是为了劳资纠纷才报的案最后引发的逮捕。五个小时前她把捣碎的安眠药加了敌敌畏灌到老太太嘴里。”我又不多要他们一分钱”, 程英觉得自己是相对安全的。
“可能是因为喂的时候大半都漏出来了,还需要再等一阵子”,程英坐下来喝了一碗银耳粥,那是苏老太太的儿媳妇早上送来的。自从东家知道程英最讨厌银耳,送的食物中十有八九都是掺了银耳的。可是多吃了几次已经不像第一次吃的时候那么像鼻涕了。
程英想起了自己的老母亲,自己在医院陪她的最后几天。她央求医生尽一切努力延长她母亲的生命,最后的一天她也听到那个破风箱的呼吸声,时间越隔越长,长到你以为它都再也不会回来了。如果再来一次,她可能会央求医生怎么尽早结束她母亲的痛苦。
想着想着程英觉得自己的胸口越来越闷,她长长舒了口气,但似乎并没有改善什么情况,她慢慢觉得自己手足发麻,胃里翻江倒海,可想吐又吐不出来。她听到”咚“的一声,却不知什么时候她也只能看到和苏老太太同样盯着的那块天花板。而扯风箱般的呼吸声越拖越长,她分不清那是自己的还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