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的人都是懒惰的,包括我在内,不承认都不行。而懒惰,通常情况下对我们是有好处的。我们可以借懒惰养足体力,积累肥肉。为了偷懒,有了更多有趣的发明,例如洗衣机、例如摩托车、汽车、火车……
但是,如果每个人都懒惰呢?那么庄稼无人种,生意没人做,整个人类社会不用多久就会停止运转,走向灭亡。所以,这种极端的情况不大可能出现。但是,在某个局部的集体懒惰呢?这个真的有可能发生。例如,在医院里面。
在《医生的精进》一书中,美国著名外科医生阿图·葛文德讲述了这样一个例子,一个医疗失当的例子。比尔·富兰克林是葛文德的朋友,他也是一名医生。他有个儿子彼得,在彼得还是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因为感觉不舒服,富兰克林把彼得叫到办公室做检查。检查结果发现,一个肿瘤占据了彼得的胸部,从中间向外推挤他的肺部。按理,这不应该发生——医生的儿子竟然也会有小命不保的一天。可是,这确实就这么发生了。
为什么肿瘤会在大家的眼皮底下发展到如此地步呢?一查,发现,在四年前,彼得拍过的胸片上已经拍到了这个肿瘤,而且原先负责审查彼得胸片的放射科专家也看到了。那份报告上写着:“建议对此做进一步鉴定。”但,从来没有人通知过富兰克林一家,而且医生们在彼得的病历上还写下:X光片结果一切正常。——如果当时肿瘤就得到诊治,彼得只需经过普通的放射疗法就可以痊愈,而现在,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如果当时的放射科专家再多做点什么,如果当时其他的医疗人员再多做点什么,这个医疗失当根本就不会发生。可是,它就这么发生了。在众人的你一点懒惰我一点懒惰的累积下,最终爆发。
这让我想起在我还在学校当心理老师的时候遇到过的一个危机事件。
当时是周五的晚上,住校的学生都回家了,我和另外一个女同事在办公室备课。到了晚上9点左右的时候我去上厕所时却发现,有一间不该亮着灯的场室竟然亮着灯。我本可以不理的,毕竟我已经下班了。可是我想了想,还是尝试着去开这个场室的门,结果没打开。回到办公室,我和女同事说了这个事。我们两个讨论了下,觉得还是不对劲,决定再次去看看。
我们找到了该场室的钥匙,这次终于把门打开了。一个女生在该场室里玩手机。我们松了一口气。我们问她为什么在这里。她说明天要参加英语考试,今晚留在学校复习。经过时发现这个场室的门能打开,就自己进来了。我们刚开始觉得挺合理的,就打发她回宿舍。
可是等我们回到办公室,一讨论,发现不对。因为明天压根就没有什么英语考试,而且这个场室的门明明是锁起来的(也就是说门锁坏了)。我们又回到那个场室,发现那个女生又跑到里面去了(原来那个门锁大力扭就能扭开)。我们只能亲自护送她回宿舍。回宿舍的路上,我们问她,宿舍是否还有其他人。她说还有另外一个同学。于是,到了宿舍楼下,我们就让她自己上楼了。
可是!我们一讨论,还是觉得不对劲。既然明天没有什么英语考试,那她宿舍就不大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同学……还好,我的这个女同事想起来似乎曾经教过这个学生,赶紧打电话给这个学生的班主任。一问,确实没有学生报名留宿。我们又赶紧打电话向领导汇报,并第一时间回到女生宿舍,找到那个女生所在的房间,还好,她一个人乖乖地在房间里睡觉。之后,她的班主任赶回来学校,她的父母也来学校接她回去。
而后来,经过医生确诊,这个女生,患了青春期精神分裂。那一天,那个晚上,如果不是我和我的女同事都没有偷懒,我都不敢想象后来会发生些什么。
我写下这两个故事,更多地是为了告诫我自己,偷一点小懒,在当下那一刻,似乎并没有什么。我不偷懒,别人也会偷懒,我大可以这样安慰自己。可是当我们把目光放长远一点,我们就会发现,并不是这样的。特别是在局部范围内,多人的懒惰的叠加,会很容易放大为一个惊人的过失,而这个过失又会导致某样东西最终被毁掉。
如果,因为你的参与,你谋杀了一个生命,你良心上过得去吗?
如果,因为你的一点小懒惰,最终被毁掉的,是你自己的生命,是你自己的生活,你也无所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