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14岁才开始上学,却是我们村老一辈人中唯一坚持到上完高中的人,自然就成了村里唯一的高材生。父亲上学那时候,劳动最光荣,学校的三好学生都是以劳动来评定的。父亲纯朴耿直,也聪明好学,不仅是劳动的标兵,也是学习的佼佼者,然而,高中毕业后,父亲和所有农村知青一样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农村,回到了广阔的田野。因为父亲读过书,回到村里后被安排在公社的供销社上班。
走出学校 那一年,爷爷托媒人给父亲和母亲订了婚,姥姥和姥爷对父亲特别满意,然而父亲和母亲却素不相识。母亲是姥姥唯一的女儿,因为舅舅们要读书,母亲从小就参与了家里家外力所能及的劳动,朴实善良的母亲是生产队的劳动能手,也是女子民兵队的队长。对于这场包办的婚姻,母亲曾表示了自己的不满,不过还是在姥姥的坚持下嫁给了从未谋面的父亲。
父亲和母亲结婚后被爷爷过继到独居的二爷家里,去侍奉行动不便的二爷。二爷,父亲和母亲便守着两间破瓦房建造了我的家,一个小水缸,一袋麦子,和父母结婚时打的两个红木箱是我们家所有的财富。从此,父母开始了他们酸甜苦辣的幸福生活。父亲有双灵巧的手,他自己学习木匠活,照着图册的样子,给母亲打造了饭桌,衣柜,简易沙发……母亲心灵手巧,虽然不识字,但却做得一手好刺绣,画得一手好画,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农闲时都会到我家找母亲画绣样。我的出生给父母带来了欢笑也带来了苦难,为了生计,父母要付出更多的艰辛劳动。我三岁那年冬天,天上飘着雪,地上结了一层薄冰,父亲外出谋生时摔下了悬崖,我清楚地记得,乡邻们把父亲抬回家时,父亲满身的泥土,脸上和手上都是划痕,被安置在炕上的父亲静静的躺着,身怀六甲的母亲跪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帮他清理身上的泥污,不谙世事的我骑在门槛上好奇地看着父亲,父亲向我伸出他满是泥土和划痕的手,我却不敢靠近他半步。父亲是腰椎骨折,因为没钱看病,只能在家静养。于是,侍候年迈行动不便的二爷,照顾卧床无法动弹的父亲,喂养年幼不更事处处制造麻烦的我,打理家里家外所有的活计都由身怀有孕的母亲一力承担。无法想象母亲经历了怎样的磨难,若干年后追忆往事,母亲却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所幸父亲在母亲精心照料下慢慢地能下地行走,因为心疼母亲,急着帮母亲减轻负担,总是费尽心思帮母亲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母亲担心父亲的身体,开始变得唠叨,管着父亲不让他干活。父亲不善言谈,面对母亲的不满,他从来不反驳,却乘母亲不在家依然我行我素地做他认为可以做的事。父亲对母亲的唠叨抱怨置若惘闻,却家里家外的大事小情都要跟母亲商量,很多时候他都遵循母亲的意见。记忆中父亲和母亲从来不吵架,母亲对父亲的不满是因为他太惯孩子,虽然她和父亲一样宠爱我们;父亲对母亲的意见是她就知道拼命干活,不知道偷懒,以致于落下一身疾病。带母亲多次就医未果甚至导致母亲病情加重后,父亲买回了一大堆的医书,没日没夜的研读,仔细地选药,配方,试药,居然治好了母亲的好多病症。母亲说她是父亲的小白鼠,身体稍有不适父亲都会调配些方药让她试用,而父亲也治好了母亲的许多顽疾。
在父母的爱心呵护下,我们幸福的成长。大学毕业后,转眼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大家都在父母跟前叨叨,就目前的婚嫁习俗,我们几姐妹可以要一大笔彩礼,弟弟的婚事也不用发愁了。然而,既使曾经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为了生计煎熬,至今仍节衣缩食的父母,却对我们的婚姻从不干涉,姑娘们出嫁根本没有索要一分钱的彩礼。只是反反复复叮嘱我们,两个人过日子,要互相扶持,互相宽容,夫妻要一条心,贫富是次要的,关键要人好,心里要有彼此。年少的我们却不把父母的话放在心上,我们以各自的方式追求着自己的爱情,总以为爱情是花前月下海誓山盟;是轰轰烈烈卿卿我我……然而,人至中年,才恍然明白,父母带我们追求的才是真正的爱情,两个人心灵相通,互相包容,互相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