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她的天空里,他已注定是那虚幻的烟花,不管多么绚烂,点亮她的瞬间,也将散落浮沉。如一只飞娥,迫不及待扑向她摇曳不定的心灯,明知灰飞烟灭,依然义无反顾。却忘了,一个人的爱,需要另一个人的成全才叫爱情,如烟花绽放需要夜的衬托。
【1】春生何处暗周游,海角天涯遍始休。
“春生,嫁给我好吗?”
“春生,我爱你,我想名正言顺的和你在一起,给我个名分。”
“春生,跟我走吧!去哪都行……什么人言可畏了,你是不愿走,还是不愿和我走”
“春生,原来你从没想过我们的未来,你什么都要,只是不要我罢了。”
“春生,我说过‘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春生,是不是只有踏过了生死,就不会再有失去。”
“韩进,不要,韩进,不要……啊…”
每晚都会梦到你,我错了,韩进,原来我是爱你的,深入骨髓。
我知道我很过分,用你的陪伴与爱恋消遣我的寂寞,又吝啬给你想要的承诺。许是老天也看不下去,才惩罚我的自欺。
我叫春生,春天的春,生命的生,寒尽我生。
或许我应该感激我的母亲把我生在了春天,否则一个女孩叫夏长、秋收、冬藏这些个名字,不知得笑喷了多少人。
两年前,我瞒着所有亲朋辞去了人人艳羡的“金饭碗”,悄然来到了这个贫穷的山区支教,生活却是从未有过的惬意。
春寓意着新生与希望,是一切美好的代名词。恰如春风满面得意,春雨甘霖流芳,春愁闲叙恋蝶,春心波动漪澜,春意难尽傲然……
于我而言,春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劫后重生。有人说我像带刺的黑玫瑰;也有人说我安静的似被遗忘的白百合;还有人说我仿佛带瘾的罂粟,可这个世界有瘾的事物往往都带着毒。
我的出身与阅历,使我觉的自己更如一颗石缝里的小草,用尽手段尽己所能的好好活着。春是我的救赎,寒尽即是春生。
大家都说,我是“上帝的宠儿”。小小年纪便将名利二字尽收囊中,与大佬比肩同立资本主义市场摩天大厦顶层的落地窗前,指点金融,把世界俯瞰。
霓虹灯下,谁又知晓,台上招来万千羡慕与嫉妒的女子。褪去华衣,不过是贫远山区里吃糠喝稀,受尽歧视、卑微到尘埃里的女子罢了。
八十年代初,我出生在了穷的不能再穷,落后的不能再落后的黄土山坡。
在我的童年的记忆里,不知吃饱了是什么感觉,不知棉质衣服穿在身上的触感,不知山外的山外还有大海这个词……
后来,兜兜转转,我走出了大山,跨过了大海,填饱了肚子,穿上了新衣,住进了大厦…………
才明白,一无所有的得到是最值得的感恩。
如我,从得到起,一直感恩着这个世界,感恩着所有。
秋收,我唯一的兄长,他是我感恩的源泉,感恩你赐予我得到的机会。
【2】先遣和风报消息,续教啼鸟说来由。
我出生的时侯,母亲难产,一整夜也没把我生下来,又赶上爷爷上山放羊不小心从山崖滚落,丢了性命。
于是我就被阴阳师定义为不详,“命时王佐辰鸡早,几分造化水云间,身前逝后是先知,皈依岂料珠胎结。”
从此,就因模糊的几句,重男轻女的奶奶就认定是我克死了爷爷,视我如仇敌。母亲因为生我时差点难产,和奶奶一样认定我是不详人。懦弱的父亲因为奶奶,几次把我卖给别人。而每次,我都被秋收背了回来。
秋收是我唯一的亲哥哥,比我大六岁。家里头几代单传,秋收作为唯一的孙子,是奶奶的心头肉,打不得,骂不得。他得到的爱是小小的我所羡慕嫉妒着的,尽管他每次会把唯一的一块红烧肉偷偷塞到我嘴里。
记得最后一次被父母送走时,我才6岁。后来听邻居家的孩子们说,我是被送去很远的一个村落当那家的童养媳。他家生了个傻儿子,所以拿了两担粮食,和几只母鸡就把我换当童养媳。
幼时的我听到这些话,丝毫没有难受,反而觉的自己挺值钱的,还纳闷秋收为什么要把我背回来。
依稀还记得,那家的儿子是个大光头,胖胖的,总是吊着两道鼻涕傻傻的笑着不说话。我在那家住了两夜,第三天中午大人们刚上山,秋收就跑来了,把光头打了一顿,背起我就跑。
就是那次他们把我送走后,秋收回到家不见了我,立马就跑了出去,整整三天谁都找不到他,奶奶急得差点昏厥。三天后,他们看到瘦了一圈的秋收把我背回来了后,骂了句“冤家”,再也不敢把我送走了。可厌恶也更甚了,这是秋收怎样也扭转不了的。
那年,村里那所破旧的小学里新来了一位年青的支教女老师。
因为奶奶对我的厌恶日盛,秋收干脆带着我一起去上学,我就坐在了他的旁边。这是我第一次坐进教室,拿起笔识字,然后荣幸的成为了这片特贫山镇里第一个女学生。
谁也没有发现,我黯淡的眼球里第一次迸发出光明,除了她——韩老师。假如我是海伦.凯特,她就是我的莎莉文,给我三天光明。
韩老师是我人生的启蒙老师,是她开启了我沉睡的三观,激起我求知的欲望。
她是我见过最美丽文静的女人,如丁香般。她也是我生命里第一个可以倾吐心声的朋友,使我依恋的姐姐,更似母亲。
韩老师的到来,让整个学校都亮堂了不少。她有着与生的亲和力,学生们都喜欢围着她转,听她讲外面的故事。
因为这里太穷,整日里黄沙暴舞,水源稀少,有的人一年都不洗几回澡。来的支教老师顶多待一两个月就走了,教育一直处于停滞期。可韩老师在这一待便是十年之久,直到生命的尽头。
我也是走出大山后,才知晓韩老师来自繁荣的上海。她的父母亲都是大学教授,所以生来自带着一股书香气。她爱上了一个穷学生,未婚怀孕,那个人出了国。父母坚持要打掉她的孩子,她就离家一路北上支教,选择了最贫穷的黄原地区,大概因为这里曾有那个人的身影。
记忆里的学校仅有三孔破旧的窑洞,作为班长的哥哥把稍好的一间收拾干净,给韩老师当办公室兼宿舍。陋而齐,别有一番意境。
农村的夜分外漆黑,一个年青女人,特别是娇生惯养的韩老师,初来乍到的难免有几分害怕。大家左思右想之下,便把我留了下来,然后我就正式入学了。
韩老师很喜欢我,我们在一起住很开心。她教我识字,画画,唱歌,跳舞。哥哥很喜欢韩老师,每天一大早来学校,挑水生火,不时采些野花插起来,以前来的支教们都喜欢这山花。
韩老师到来的第八个月,正是春晓时分,她生下了一名男孩,取名韩进。
韩进的到来给我们的生活增添了无限的乐趣,我们就像真正的一家人幸福乐无边。
九十年代,南方经济正在萌芽中复苏,深圳广州等海滨城市崛起,北方依旧如初。一些年青人被热血充斥,背井离乡去南方打工挣钱。
在山区男孩子们一般十八九岁就会娶亲生子。秋收已到了这个年纪,家里给他安排了好几次相亲,但他怎么也不愿意。母亲让韩老师劝劝他,说他最听韩老师的话。
那天韩老师真的劝了秋收,劝他娶个喜欢的姑娘,但第一次他生气了,生了韩老师的气。那时我正带着小韩进在院子里玩。
“我不想娶媳妇”
“为什么”
“我,我心里已经有人了,我只想娶她”
一阵沉默
“她的心不在你这。”
秋收走了,去了深圳,去了广州。
临走前,他带人在学校旁打了一口井。并且不顾家人反对,托人在县一中给我弄得一个借读生的名额。
秋收走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那天黎明破晓。韩老师辗转反侧,寂静的村落里鸡鸣狗吠。睡梦中的我隐约察觉她坐了起来,推门而出,不一会又进来,良久传来一声轻叹。
我知道秋收喜欢韩老师,而且私心里希望韩老师能接受秋收,可我知道她不会的,那张黑白的照片里有她的一切。
【3】展张草色长河畔,点缀花房小树头。
秋收走后,我们用了不算太长的时间来适应。每天一看到那口井,我们都会想起他,果然是饮水不忘打井人。
秋收走后的每个月都会写一封信寄到县一中,待周五回家后拆开和韩老师一起看。信里提及外面的世界如何如何,听得我如痴如醉。
秋收一直鼓励我好好学习,他说只要考上了大学,就能走出大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他说钱的事不用担心,他会替我攒够学费的,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学习。
学校离家很远,每周天我都会早早背着几天的干粮,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到公路边等车,再坐一个小时的车到县城。
我是借读生,借读费和学费对于农村人来说可不是笔小钱。家里本就不情愿我去上学,还是秋收骗家里说学费等全免才勉强答应的,为这他每次寄钱回来会事先把钱分成两份,一份给家里,一份给我和韩老师。
我妈每周只给我一块钱的伙食费,还要背着奶奶。要知道一中的饭虽难吃可不便宜,馒头黑的一个1毛钱,白的2毛。素菜一份2毛,荤菜4毛,清粥一份也1毛,来回车费也得个4毛。除却韩老师给我的两块共是三块,不知是因为没油水还是怎的,在县一中的日子我每天都在饥饿中度过,瘦的很有骨感。
从周一至周五,前两天靠家里拿的馍片泡水就着咸菜度过,周三周四每顿买两黑馍打一素菜,周五早上买一两个黑馍就水咸菜即可。剩下几毛钱能给小进买点糖果或两块蛋糕点心,犹记得每周五等我到村口太阳就已落山,天微暗,差不多就是晚上8:00左右。
每次翻过山头远远地看见从小学那升起的炊烟,还有小进张望的小身影,我饥饿疲惫的身子立马就活了过来。
小进很懂事,一看到我就迅速奔过来接过我的书包,牵着我回家。他的话就像决堤的洪水,一声声的姐姐直叫到我的心坎里。
屋里韩老师已做好饭食,那热呼呼的饭是我此生吃过最好的美味。未来许多年,我吃过各样的山珍海味,却觉得华而无味。
每年的春节,秋收就会坐着火车回来,小住个十天半月。他每次回来都会给我们带好多稀奇的礼物,各样的点心和各种式样的衣服,那时只要他回来,全村的人都会围在我们家。
白天他基本没时间来学校,可一到晚饭后,就会借口去看朋友来学校陪我们。每次他都会先用礼物把我和小进支出去,我知道他想单独和韩老师待会。哪怕只是说会话,沉默着也好,他要把自己精心为她选的礼物亲手送出去。
秋收是个闲不住的男人,在他走之前,会给我们劈好一年的柴,修好坏了的桌椅。我知道他只想多和她待一会,哪怕只是看着也满足了。
转眼六年就过去了,我参加了高考,荣获本县理科状元。和我预算的一样,我的成绩清华北大随便挑,而我却选了上海复旦大学。因为我想看一下是什么样的水土造就了这样的韩老师,更想再见到她和小进。
一年前,她收到了一封远方来的信后就一直心神不宁。过了没多久,就来了一辆被尘土玷污了的小洋车,把她们母子接走了。
走的那天韩老师要带我一起走,而我拒绝了,因为我想靠自己一步步像秋收一样从这里走出去。车子扬程而去,带着小进的哭声一起走了。
那天韩老师和小进都哭了,但我没有哭。我说过我们会再见的,现在我要来了,上海,等我。
那一年,刚好98年。
入校前,秋收拉着个漂亮的行李箱提前回来了。这只箱子是他送我的礼物,以后的很多年,不管去哪我都会带着,箱在人在,哪怕破了坏了,我也会想尽办法补好修好。
那是我第一次坐上火车离开了生我养我的家乡。票是秋收买的卧铺,可我却一夜无眠,原来乡愁这种东西我也会有。
我们是早上到达的浦东车站,刚下了火车,晕晕呼呼的我就感觉怀里的一团。
低头一看是小进,抬头韩老师已走近。许久不见,她消瘦了不少,但总的来说岁月对她是无比宽容的。
我们坐着舒适的洋车来到的一栋小洋楼前,这繁华亮了我的眼,使我手足无措。如果此时我抬头的话,就能看到秋收苦瓜一样的脸,这对他无疑是残忍的。
我们一起吃了饭,期间她和小进不停的给我和秋收夹着菜,嘘寒问暖满是再见后的激动。小进说妈妈前几天就把我的房间收拾好了,就在他的隔壁,激动的立马要带我去看,被韩老师止住说先吃饭,让我以后就把这当成自己的家。
我发现秋收从头到尾基本未曾动筷,也知道为什么。
饭后秋收不顾韩老师的苦留带我去了学校。他把所有事替我打点好后,带我吃了顿大餐,给了我500块还有一张存折就走了,再也未来看我。
我不怪他,我知道当一个人付出所有的努力,却被现实打回原型是残忍的。
来上海的第二天,韩老师便带着小进来看我,带我买了好多女孩子的用品。每周五小进和司机都会来接我,我无法推脱,但唯一不能接受的是钱,为了秋收,也为了我。
秋收终于结婚了,那女孩是他打工认识的,我也见过几次。
自他结婚后,我就不在接受他的钱,因为我知道养家糊口并不容易,况且他有了孩子,而我也不再需要他的钱。我有奖学金,日常用品基本都被韩老师包了,还有晚上家教挣的钱都足够我的花销,月底会有不少剩余。
大三的某天,我的导师说要推荐我出国公费留学,让我考虑下。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韩老师寻求她的支持,她先是一愣,但并没有给我任何意见,而是让我自己选择。
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定去美国深造。
走之前,我去了一趟广州。当看到秋收的小租屋后,我犹豫了,对他我无法自私的一走了之。
秋收看出了我的犹豫,也阻止了我的犹豫。他又给了一张存折,在他拿出之前,我看到了嫂子眼里的紧张。
这应该是他们所有的钱,我不会能要也不会要。我把他曾给我的那张存折偷偷留下,这是我暂时能为他们做得。
我走了,去了美利坚。
自来上海后,韩老师的身体一直很差,可她坚持要和小进一起送我过安检。韩进抱着我哭了,她红着眼睛对我千叮咛,万嘱咐。我没有哭,只说再见,我一定会回来的。
飞机起飞了,带走了我,留下韩进的的哭声。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会是我和韩老师的永别。
【4】若到故园应觅我,为传沦落在江州。
我来了,美国,万恶的资本主义。我要带走你的财富。
在美国的日子,我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这万恶的资本主义剥夺了我的血肉,我就像一台不停歇的机器,除了学习就是工作。每天的睡眠时间从来没超过5小时,我也再没喝过咖啡外的所有东西,哪怕是生病也没有停下刷盘子的手。
生活的重压没有将我压倒,因为我是春生,只要春来,我便重生。
付出就有回报,这就是美国。我用半年时间就在加州理工大完成了学业,又用了短短一年时间拿到了哈佛管理学的硕士学位。倘若在中国这会是一个神话,在美国不是,中国的学位是熬时间,美国是只要你愿付出。
拿到硕士学位的我有幸在一家大企业实习,还是老总助理,在这里我真的学到了很多。我的老板是海外华侨,40出头的年纪,第一次见到他只觉的面熟。在他一次次无私的帮助后,我确定他就是黑白照片上的年青男子,有着和韩进神似的俊颜。
在他的言传身教下,再加上我不懈的努力,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就成了华尔街的又一个传奇。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仿佛站在了云端,霓虹灯下都快忘了那个工作狂是谁。
直到韩进的突然来临,我才意识到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不是机器。
韩老师走了,就那么长眠于地下,她走时我不在身侧,她的葬礼我在加班。听说秋收去了,他哭的肝肠寸断惊动了所有宾客。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将近半年没有打过电话给她们,忙碌让我忘记了一切,原来我是这般忘恩负义。
几年不见,韩进长高了,穿着高跟鞋的我都无法与他平视。他长大了,不在是记忆里躲在我怀里痛哭的孩子了。第一次,我哭了,在他的怀里我痛哭一场,他没有哭,只是静静的抱着我,抱得我发疼。
如今的我可是年薪百万美元的金领一族,住着200平的豪华别墅。作为韩老师唯一的儿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弟弟,照顾他,我责无旁贷,也有能力给他一个好的生活。
直到最后发现我错了,我以为我可以照顾好他。其实,一直是他在照顾忙碌的我。
韩进生父来美国没多久就结婚了,也有了另一个儿子。这么多年未见,对这个被抛弃的儿子有的只是愧疚。而韩进对他的态度依我看只有无视。
或许韩老师的离去给韩进的打击太大,曾经的阳光男孩如今有了几分孤僻,寡言敏感,少睡多梦。
他太缺乏安全感,每晚都要紧紧握住我的手才能入眠。他握的太紧,即使睡熟我也不能将手抽离,无奈只能在他身旁睡却。饶是这般,深夜还是会被噩梦惊醒,我带他看过好几个知名的心理医生都无甚效果。
韩进入学了,考进了我的母校加州理工大学。作为鼓励和奖赏,我买了一辆小轿车给他,还有一支硅谷最新款的手机。
早上我上班他上学,晚上不管我多早晚到家,他都会在我掏钥匙之际忽然打开门说一句“回来了”。当看到桌上冒着热气的菜肴和米粥时,心忽然暖暖的,好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韩进不在叫我姐姐,一口一个春生。刚开始我以为他是被美国的热情与开放所感染,而等我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一切已经迟了。
当我察觉到韩进对我的感情已不是弟弟对姐姐的那种依赖时,我产生了强烈的罪恶感,还有对韩老师深深的愧疚,是我疏忽了。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感情细腻的女人,我的下属们背地里悄悄叫我女魔头,还有灭绝老尼。甚至有的说我没男人要,嫁不出去。但他们哪知道我也有过男朋友,还是个很优秀的男朋友。他也是公费的留学生,我们是一起洗盘子时洗出了感情,他和我很像,都是工作起来不要命的那种。后来他要回国创业,要我一起,我拒绝了,他也没有勉强,这段感情就这样无疾而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不想为谁屈就。
我怎么也没想到,商场上雷厉风行的我,在处理感情问题上也会有手足无措的时候,只会一味的逃避。
我想这或许只是一个处于感情萌芽阶段里男孩子的恋母情结,再加上我又是他这段生活里唯有的女人。等他遇到年青漂亮的女孩时,视线自动就转移了。于是我介绍了各种类型的女孩,性感的、温柔的,奈何流水无情。我甚至怀疑他是同性恋,可那和秋收似曾相识的眼神告诉我他不是。
我逃了,把韩进一个人丢在了美国。我申请自调到在广州分公司。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已没有了我最珍视的亲人。前年,我寄了些钱给秋收,给村里修了一条公路,新盖了一所学校,作为校长的秋收把它起名叫春生小学。家里的房子翻修了,安了电话机,每次通话都要把我捧上了天。
我一直没有回去,因为刚回来太忙,也害怕揭开那些逝去过往。嫂子打电话说秋收自回了老家像变了个人似的,经常喝的烂醉,还说他在外面有了女人,让我好好劝劝他。我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这么要强的人会主动跟我要钱做生意,买车,买房。对于钱我一点不会吝啬,我努力挣钱不就是为了他们过得好。我伤心的是他不在是从前那个背我回家,把仅有的一块肉塞给我的秋收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广州再遇到我的那个前男友,记得他离开时,我们都忘了说分手。现在他成熟了不少,事业也蒸蒸日上。在谈笑间默契的继续起那场未完的恋爱。他是上海人,我们在一起后没多久,他就趁着出差之际带我见了家长。他妈妈是个典型的上海老太太,小个子带着副深度近视的眼镜审视着我。闻及我的出身后,眼底流露的贬视显露无遗,带刺的语调表示着我是如何如何配不上他的儿子。
回国后的第一个春节前,他邀我一起回家我同意了。可就在节日来临之际,我看到他眼神中的犹豫,我明白了。于是,我改了机票回家,最近家里的电话一个接一个,说秋收要离婚,催我赶紧回去,但我回去又能怎样。
路途比较波折,坐飞机到市里,又坐了火车到县里,秋收开着新买的福特来车站接我。几年不见,他发福了不少,啤酒肚凸凸的像个孕妇。我没有去他城里的楼房里坐坐直接回了家,沿路果然变化了不少,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村口,父亲母亲扶着奶奶张望着,还有好些人,使我受宠若惊赶紧下车。家里新修的院落和平房又敞又亮,还有洗手间。那天家里挤满了人和我聊天,奶奶这些年耳背了,握着我的手对我嘘寒问暖。问我在外面有对象没,我说没有,她咂砸嘴叮嘱我快三十的人了要加把劲了,老太太嗓门大,所有人都附和着。这应该就是家庭的温暖吧!
直到很晚大家才散去,晚饭后乘着月色我去了旧学校。这里被秋收买了下来后常有人过来打扫一下,所以保存的完好。我矗立在门前,打量着一切,物是人非,不知韩进一个人在美国过的怎么样。这里的冬天很冷,漫天的星光只觉凄凉,不由裹紧身上的皮衣。
在我陷入沉思时,一件不算太厚实的毛大衣忽然披上我的肩头,不待我回头,一双结实的手臂从后环住了我,紧紧的生怕我一不小心飞了,脸摩挲着我的头发,呼出的热气扑在我的耳朵上痒痒的。
“新年快乐,春生。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挣脱他的怀抱,回头韩进那张俊颜映入眼帘,看到的他的瞬间,我是惊喜的,却又不无忧虑。穿着白色高领毛衣的他正一脸温情,不远处停放的行李箱告诉我他是下了火车直奔过来的,肯定还没吃饭。责备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把他的外套扔过去拉起行李箱回家。
韩进回来了,作为我的上司留在了广州,住进了我的家,缠上了我。我几年的拼博换来的,他只需跟董事长的父亲服个软就都得到了使我羡慕嫉妒。他不在是我身后的那个跟屁虫了,无害表面下有着执着的内里,懂得如何得到想要的一切。
【5】造物无言却有情,每于寒尽觉春生
人走背字的时侯总是连着的,在被韩进这个大麻烦缠上后,接着我又失恋了。
我的男朋友结婚了,新娘不是我,这次他又忘了说分手。我也忘了拿到结婚请柬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只记得我去了。
我准备了一份大礼,把自己拾掇了一下去的,把那句我们分手了带过去。那天我喝醉了,婚宴上来了好多留学时的同学,你一杯我一杯的就醉了,或许是心情郁闷时就容易醉人吧。
悬浮着脚步走出婚宴,我被一个只觉得熟悉的手臂拉近了怀里,又被塞进了车里。直到躺进舒适的大床里,任由温热的毛巾擦拭。
酒精果然不是个好东西,红酒的后劲涌了上来,烧灼着每一寸的肌肤,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突然一支冰凉的手附上了灼热的脸颊,游走着,无力的身体放纵着这份冰凉,也放纵了自己。
午夜,喉咙的干渴逼得我不得挣开疲惫的双眼,宿醉后的头痛让我下意识的抬起手臂,可偏又被压得死死的。意识到什么不对,轻轻的支起身子。他的脸正紧紧偎着我赤裸的手背,稍稍一动,他就醒了,一个巴掌迎了过去。
“韩进,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春生。我究竟哪里不好?”
我气结,刚站起来就被拉回。无奈拉起背子,背转身不去理他。他说什么我也听不进去了。
时间让一切都变的一团脏,我仿佛掉进了深渊,韩进是唯一的浮木拽着我,让我上不了岸。我在溺毙与抓紧中煎熬着,最后我放弃了挣扎,在深渊中戏水。
我溺毙了,又好像飞升了,脚怎么也踏不到地面。周围的一切好似都是假的,残酷的,唯有身体的接触是真的,如此美好。我闭上双眼感受着年轻的躯体和熔岩般迸发的激情,将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我甚至已经不明白自己对韩进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每次和他在一起时,我的心都在矛盾里煎熬,罪孽且不堪的情感抨击着我,可在感受到韩进的快乐时,又何尝没有欣慰。
就像谁说的,再不知疲倦的激情也会退潮,靠在床头,看着躺在身边熟睡的韩进,我困惑了,最后选择视而不见。
人在潜意识里都是自私的,贪婪的,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我一直以为和韩进的这段怪异的地下情永远不会开花结果,可他却不同。在持续了短短几年后,韩进早已不满足暗夜中的厮磨,而是要把这份情开光。他要一份名正言顺,要一个丈夫的名分,而这是我所吝啬的,给不起的。
我虽离开了大山,但是大山造就了我的骨髓。它早已山区里那种名为传统的观念注入我的血肉。就像很多人明明喜欢非主流的一切,却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偏离主流,我就是这样的。
国外的开放其实并没有影响到我,我骨子里还是山区里那个渴望被爱的春生。我在乎的人很多,可最在乎的还是自己。我知道韩进很爱我,近乎一种执着的爱,像秋收对韩老师一样的执着。
秋收还是离婚了,和外面那个小他十岁左右的女人结婚了。村里的人都夸他有能耐,谁都知道是因为钱。那个女人其实也没什么,就因为有一张和韩老师七分相似的脸就让他甘愿抛妻弃子。
这种执着让我害怕,我害怕流言蜚语,害怕成为茶余饭后的话料,也害怕对韩老师的愧疚。我的心别扭着,难道仅仅是我大他九岁以至无法给他任何的承诺吗。
韩进的步步紧逼让我快出不上气来,为什么爱就非要结婚呢?现在这样不好吗?
当他闹得业界和公司里流言四起给我施压时,我觉的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我觉得我要得抑郁症了。
我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敏感易怒。最后在一次次的无谓争吵下,我向他摊牌了。我快刀斩乱麻的和他分手了,不顾他的所有挽留,把他的感情践踏。
我甚至开始相亲,和一个各方面差不多的男人开始了谈婚论嫁。我们都只是为了结婚而结婚,求一份安稳。
最后,我的婚没有结成。
当我抱着鲜血淋漓的的韩进时,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的恐慌。我的心告诉我,这一刻我最怕的是失去我的韩进。
韩进,我对他那样无情,他却还是执着的爱着我。我还是毁了这个我最不想伤害的男人、世上最爱我的男人。原来最看不开我自己的是我,对我来说什么都没你重要。
我去了西藏支教,把身外物所有都抛却。朝佛的路上祈祷你安,祈祷我们的孩子安。
“春天来了,韩进。你还记得春生吗?偶然听见你最爱读的那句诗‘每于寒尽知春生’,我忽然想你,想你,想你。原来这个世界真的如你所语,只余‘韩进知春生’,是我醒悟的太迟。
请原谅我的自私、贪婪和胆怯,原谅我把这个世上最爱我,也唯一真心爱着我的你,伤得体无完肤。你是恨我的吧?恨吧,连我都在恨着自己。
我曾将儿女情长嗤笑,笑你太傻,也太天真,看不透这世俗与未来。回头,你不见了,我乱了。
原来我只是输不起罢了,假若时间可以倒流,我愿只为你绽放。你不来,我不老。
我是春生,春天的春,生命的生。寒冬终有尽,春来我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