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碗酱油面

人到中年,晚上基本碳水化合物吃的很少,今天不知怎了,就想吃一碗酱油面,如若不然,今晚定难入寝。

她在饭店的菜单里有个洋气的名字,叫阳春面,在我的童年里,她其实就是一碗酱油面。幼时生活的农村,那里的方言,这个调味品不叫酱油,叫秋油;面条也不叫挂面,叫筒子面。

我习惯也喜欢叫她筒子面,在城里生活已很多年,有些习惯和喜好却是刻在骨子里的。和爸妈打电话,他们常会问,早晨吃什么早饭,妈妈都会说,买一斤筒子面摆家里,想吃了就下,省事方便又不会坏。每每听到这“筒子面”三个字,就会觉得自己还是爸妈那个没长大的孩子,衣食住行,细枝末节,仍有他们的细细叮咛,殷殷嘱咐。

今天这碗面,我撒了点小葱,孩提时的那碗面真的只是光面,连小葱也是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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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记得灶边上的调味品,大概只有菜籽油,盐,味精,酱油这几样。家里人不多的时候,喜欢我的奶奶,常会给我下碗光面。农村大灶上通常有两口锅,里锅煮饭,外锅炒菜,经常用来炒菜的外锅一般不会煮饭,奶奶说有股油星子味,会淹没了大米的香气。

奶奶从水缸里舀上两瓢水放在外锅,把锅膛的火点着。等水烧开的当口,奶奶拿个蓝边碗放在灶上,往碗里倒上酱油。这个酱油,平时只有烧红烧菜的时候,才派上用场,可是那个年代的农村里,哪有那么多需要红烧的菜,几乎都是自家菜园子的绿色菜品,用不上酱油。所以蓝边碗里的这点酱油,看着是那样的格外诱人,那样的让我心旌激荡。水终于烧开,抽一缕面条下锅,放点盐,不停用筷子稍稍挑起,拨拉,让每一根面条单独翻滚在锅里。面条慢慢的软塌,终于熟了,奶奶用铁勺和筷子,把面条都捞进碗里。

最后,在小小的我看来,奶奶简直是魔术师般的存在,在碗橱不知哪个角落里,挖了一勺荤油,放在面条碗里。在刚出锅的滚烫面条里,荤油迅速溶开,往碗的四周晕染,这碗里每个角落,都闪烁着晶晶的油星,香味四溢,让你的嗅觉无处可遁。这一切无不直咧咧的提点我,这是一碗人间极品的面条,此味道,只三个字,“简直了”。

我们农村的习俗,逢整岁过生日,都要请亲戚来吃饭,而来宾都是要带几斤筒子面的。20岁的生日,我还是爸妈身边的孩子,亲戚来给我过生日,都是来的爸妈家;而我30岁,40岁的生日,已轮到爸妈来给我过了。

每次他们都准备8斤筒子面,乘上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送到我的家里。我一再说,不用了,爸妈却强调,那哪行,这是规矩,必须要有;我再说,那就少带点,多重,还要乘公交车,想吃,随时都可以去超市买,爸妈又强调,那也不行,这是爸妈对你的心意。我亲爱的爸妈,我的孩子都已20虚岁了,你们对我的爱,却是自始至终,没有一点减少,只会增多。

现在给儿子下面条,我都要准备好几样浇头,有时跟他说起,妈妈最喜欢的还是酱油面,他表示费解,清汤寡面,有那么好吃吗?他哪里知道,酱油面于我,岂止是一碗面条,更是外公外婆对妈妈永远不求回报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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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越来越老去的岁月,希望自己能陪伴的时间越来越多,能常常吃上一碗爸妈情深意重的酱油面,是我最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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