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羡慕晓荷的。
周六随男朋友赴一场兄弟聚会,第一次正式把我介绍给他的挚交们,伍哥、大鹏,还有晓荷。
一家不起眼的街边小摊,东北人挚爱的撸串,上头的老雪花,和一场有笑有泪的聚会。
哥们几个全是小县城走出来的,同一个高中,伍哥给晓荷买了三年的手撕面包,大鹏被一个和我同名的女孩喜欢了三年,我男朋友据说高中时瘦的像竹竿。晓荷说,大学在外地想家的很,军训时前排男孩站的笔直的身影太像伍哥,想起伍哥后背上被汗打湿的痕迹,晓荷哭成了泪人,想家,想伍哥,想朋友。
老雪空瓶摆了一桌子一地,大鹏姗姗来迟。兄弟们说,千算万算,没想到千年老光棍第一个结了婚。大鹏上桌先敬了一杯酒,单位有事,实在走不开,久等了各位。一系列官腔,被伍哥和晓荷打趣了一晚上。大鹏拿出手机单拍了一张我男朋友,又单拍了一张伍哥,唯独没让我和晓荷两个女生入镜,伍哥嘲笑大鹏,出来和哥们吃个饭还要给老婆报备。晓荷和我说,以后可不能这么管着我男朋友,不好。大鹏灌了口老雪,上头。
房子、车都是老丈人买的,我得对老婆好。
大鹏一番话伍哥不乐意了,你他妈想那么多干什么!活着累不累!你靠自己实力混,疼老婆就行了呗,非把自己放那么低干什么!
大鹏又喝了几杯老雪,吐了几个大烟圈,烟雾缭绕中,大鹏说你们都不懂,人家买的新房我一天没住,转到省里来也没和媳妇商量,结婚不到一年两地分居,我欠她的。
晓荷不听他的,举起酒杯看着我,苦口婆心劝我千万别像大鹏老婆一样查岗,不好。大鹏说你们都不懂,我得让她放心,我欠她的。
大鹏和我男朋友口中的大鹏不一样,说好的傻的挂相没看出来,除了一嘴的官腔符合我印象中的形象,逗逼的模样是一点没看出来。晓荷也和传说中不同,不骄傲,不冷淡,挺好相处的。伍哥是挺圆滑,但不讨厌,模仿大鹏打官腔惟妙惟肖。
一行人喝到晚上十点,一地一桌子老雪空瓶子,还不过瘾,几个人嚷着好不容易聚一次,不醉不归,于是转战附近KTV。然后,我终于看到真正的大鹏、伍哥和晓荷。
晓荷唱歌特别好听,她唱的《分手快乐》像原唱,还多了真实的悲伤,伍哥说她唱的真好,晓荷说你不懂,万年单身狗唱这歌当然有感情。
大鹏点了首《兄弟,想你了》,东北人唱这歌儿接地气,真就是几个兄弟聚在一起,十年来记挂着彼此。随着气氛的热烈,大鹏也激动了不少,《最炫民族风》点燃了全场气氛,大鹏站在前面,边唱边跳,摇晃的身体拽着麦克风的电线摔碎了几瓶啤酒,可他完全不在意,完全放飞自我,好像全世界都在他心中,男朋友靠在我耳边说,这才是真正的大鹏,他活得太压抑了。好像是啊,这才是我男朋友常年在我耳边提起的大鹏的样子,傻的挂相,傻得可爱。
晓荷给伍哥点了几首歌,伍哥唱歌应该是好听的,可他没唱几句就切歌了,推说自己唱的不好听。他在沙发边上用力地鼓掌,夸晓荷唱的好,夸大鹏唱的爽,他在场边尽力地陪着打节奏,却好像走不进这群人一样,光影斑驳,他却好像一直站在阴影里,不起眼,很难引人注意。
男朋友喝酒喝的多,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去洗手间,悄悄跟了去。半路上被他堵在路上,他的眼圈红红的,我问他怎么了,深呼吸,又深呼吸,好像不多呼吸几次,那眼泪就会夺眶而出,我以为他难受,他也真是难受,他把嘴角弯出一个很丑的弧度,好像笑一样,却比哭还难看,他终于问我,你说这几个人还能在一起多久?
在一起多久?我一个旁观的人,最适合回答。还能在一起多久?没多久吧,一个处级干部,一个检察长,一个卖鱿鱼的,一个国企的,还能在一起多久?
有人说心在一起,那么就有天长地久。可是现实呢?现实太可怕了,现实往往残酷地撕裂一段美好的回忆,一点点蚕食之,然后生生分离那些曾发誓守护永久的感情的人们。
我回答:珍惜现在吧,至少此刻,你们是在一起的。
他又报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至少那一刻,我是羡慕晓荷的,她有三个十年的好兄弟,也许有一天,他们到底是疏远了,可是那十年的时光确实存在过,那就很好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