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认为我终于可以吃上一顿大餐了。
我围着桌子绕来绕去,寻找看看有没有肉渣可吃。又盘坐成一团,东望望西望望,终于还是忍不住饥饿再次爬起来左右转了转。
一个人向我走了过来,带着欣喜的笑容,我知道他不是在对我笑,所以,我知趣地自己主动站起来转身离开,再次在一个角落里蜷缩起来。我望着远方,那是我心中的另一个方向,是我心中向往的天堂……我慢慢弯起嘴角。
一个宰肉的女人奋力地用那把油腻、冰冷、锋利的弯刀分解着那头猪的尸体,她的眼神中没有任何柔和,有的仅仅是不耐烦与厌恶……我看着她,看着她那因露在外面而冻紫的短粗短粗的还沾上凝固了的猪油的手,在那头猪身上游走,看着她那厚厚的油光发亮的嘴唇,好像因为太大而控制不住,随着手上的动作嘴唇也不停的摆动着,有时还会用她那细小发黄的牙齿咬住下嘴唇,然后再一发力,刀,刺进了尸体的某一根肋骨中…她那细小浑浊但凌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头猪,脏乱的头发被胡乱的扎到脑后,额头上留下了几缕没有扎到的头发,也许是碍着了她的事业,她还偶尔腾出那只抓着刀的手拂了拂那几缕沾满灰尘不知道有多久没洗过的头发,头发瞬间就亮起来了,冬天的风一吹,那几缕散乱的头发就固定在了那女人的鬓间,那只手就着头发上的污垢伸向那头猪,嘴角好似还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
我侧过头,张了张嘴巴,环视了一下周围,好像都是这样,这里的人好像都是这样,没有笑容,没有表情,就像那头猪的尸体一样,只不过他们还没有被命运宰割而已……我眨了眨眼睛,回过头,趴在地上……
那个宰肉的女人把她的手从粘板上提起来,上面粘了一团白色的黏糊糊的东西,在冬风中,已经凝住了。女人嫌恶地朝地上甩了甩,甩了几下也没有掉,她那厚厚的且沾满油光的嘴唇开始上下蠕动,脸上的松散的肉也开始抖动起来,小眯眼更是变得小起来,短粗的眉毛也上下飞舞着,她把她的手放在粘板的棱角处,用力一刮,那团白色黏糊糊的东西沾上了粘板,女人嘴里的蠕动还没停止,吐出的唾沫星子尽数落在粘板与猪肉上,她用弯刀嫌恶地把那团黏糊糊的东西翘落粘板,嘴角还一撇,好似非常不爽这团东西弄脏了她的手一般……
我定睛一看,是肉!我立马从地上跳了起来,眼睛发着光,直奔那团肉而去…我张着嘴巴,露出牙齿,在奔跑中,我的口水顺着风飘了出来,此时,我并不介意,我一心只想着吃到那肉,用它来温暖我冻僵了的牙齿,安慰我饥饿的胃……
我看到那肉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欣喜的闭上眼睛,弯起嘴角,放轻脚步,好似我就要飞到了天堂,那个我向往已久的地方…忽的,我的下颚感到一阵剧痛,然后我的身体飞了出去!我猛地睁开眼睛,只看到那女人细小且浑浊的眼睛怒瞪着我,然后就是身体跌落在地,一阵疼痛自全身席卷而来。我“嗷嗷”叫了起来,我立马翻身起来,逃也似的走远,下颚的疼痛让我基本上要窒息了,我回头哀怨地看了一下那个女人,她已经皱起眉头又开始解剖尸体了……我“嗷嗷”地叫个不停,边走边回头,我还放不下那肉,那本可以带给我温暖的肉……
我在外围思考了很久,还是决定再去试试。还是畏惧那个女人的脚,我选择绕着她。她那双细小的尖脚被裹在一双解放鞋里,宽松的裤子好像是怕漏了风进去,就用那双不知道是原本就是黑色还是怎样变成了黑色的袜子压住了裤腿,显得那双脚特别的凌厉…我小心翼翼地绕到桌腿后,等待时机。那女人的脚不停的在移动,我总是怕它会又忽的落在我身上,不敢轻易上前…肚子的饥饿更加强烈了,我盯着那团肉,恨不得马上就扑上去用我的牙齿撕咬它……此刻,我忘记了我下颚的疼痛,我只想吃到那肉,不管不顾了,就只想得到那肉…
女人的脚仍在移动,就在那肉的周围,有时她那双不知道踩过什么的解放鞋还踩在了那肉上……不管,我就是只想吃到它。我真的已经非常饿了…
我决心已下,我迈步上前。正当我要成功的时候,那女人的脚就恰好踩到那肉,而且就此没有放开……我抬头望了望那女人,肥胖的身材在空中扭动,手中的刀仍旧游刃有余……我低头再次望向她的脚,吞了吞口水,就地坐下,期望等她的脚一放开,就能吃掉那肉……我紧紧地盯着她的脚,期待着,期待着……
我看着那脚,想着那肉,感觉好像那脚也变成了肉……我呆住了。好大一团肉,好大……够我吃饱了,一定够我吃饱了!我痴痴地向前,向前,眼睛盯着那肉,想开嘴巴,口水留了出来…不管了,那是肉!我心心念念的肉!我要吃,我要吃!于是,我忽的扑向前去,一口咬住!还未等我享受其中的美味,就听见一阵尖脚,然后我就被踢翻在地,牙齿好像断了,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从我嘴里流出来……身体又感到几阵疼痛,但是我已经几乎无法再动弹了,我眼睛越来越模糊了,我的嘴巴里好像还在向外留着什么东西,我已经无法再思考了,我的耳边还在嗡嗡作响,好似还有很多声音在叫,还有很多棍棒声,还有许多呼喊声……忽的,我又感到自己身体慢慢地在移动,然后,又轰地被摔在地上………
我的胃好像开始饱了,身体开始温暖了,眼前越来越明亮了,周围好像还有香味,还有花,蝴蝶,鸟儿,有云,有阳光……那阳光特别的暖和,我好像感到自己要飞起来了一样,对,我飞起来了!我向着太阳飞去了,向着远方飞去了……我的身体越来越暖和,从未感到过的暖和……我弯起嘴角。好幸福……
夕阳已经悬在了西边,那火红的的光仍然毫无保留地撒向人间。那些影子拖得好长好长,风一吹,影子也在左右摆动着,好像在庆贺,也好像在告别……
也许很多年后,不会再有人记得,曾经,在这里,有一条狗因为咬了人而被打死,它的尸体被人们开膛破肚,剥皮抽筋,就像那头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