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数算这几年来,在个人成长方面有什么进益的话,一定要算上古典音乐。几年前的我,虽然少年时期曾经学过几年钢琴,但我对古典音乐可说是一无所知。现在虽然我也没有资格说自己懂一些了(因为古典音乐的世界实在是浩瀚无垠),但我却可以很肯定地说,我已经迈进这个门槛了。虽然我有点觉得与古典音乐相见恨晚,但听古典音乐这么美好的事,再晚开始也不算迟。下面讲讲我这个小白是怎么入门的。
一、不得而入
我想我和许多对艺术和美抱有天然兴趣的人一样,并不会排斥任何认识美和欣赏美的机会。因此,我平时也会参观画展、看看演出之类的。但别的艺术形式如舞蹈、话剧、文学、绘画等都比较容易亲近,唯独古典音乐,却总觉得殿堂之高,不得其门而入。资源倒是不难获得,但是总觉得不知从何听起,无法将之培养成一种日常行为的习惯。其实生活里并不难发现古典音乐就充斥在我们周围,但很多时候,我也就只是把古典音乐当做事件或作业的背景,并未能领略其中的好,与妙。现在想来,真的有些暴殄天物啊。我让这么多美好的音乐在我不知觉的情况下,在我生命的瞬间流走了,未带走我的片刻感受。
几年前,机缘巧合之下,我认识了一个人。他对我的艺术进益之路影响莫大。他是一个古典音乐迷,对各个时期的所有音乐家的所有作品所有版本几乎如数家珍,还收藏丰富。我于是向他请教古典乐该如何入门之事,不过你要是以为他将手把手,曲把曲地教我怎么听,那你就错了。此人不但没有给我任何有用的建议,还贴了几张一个所谓古典乐迷的群聊记录截图给我看,里面的人说话故作高深,并喜欢diss欣赏意见不一致的人,反正我一看就没什么好感。然后他对我说,看,古典音乐的水很深啊,很难三言两语跟你说明。一副“夏虫不可语冰”的姿态。
说实话,我对加入这种所谓“懂的人”的圈子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们这个圈子的水深,还是水浅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想听,真的是因为我想听而已。我觉得这是我与音乐之间的事,与他人无关。我不想附庸风雅,想通过懂得一些古典音乐知识来使别人对自己另眼相看,更对这类充满“鄙视链”的群体心生厌恶。他们总是急于晒谁听得多,谁拥有更多的录音版本,谁又刚去看了一场难得的现场。他们也轻看那些资历尚浅,影响力还不够的音乐家,顺带挤兑不成熟的音乐评论,以此显得自己品位脱俗,乐养深厚。
在我看来,这些事情都背离了音乐的本质,我热爱音乐,我珍视的是音乐每一次带给我的共振与感动。在某个明朗或隐晦的时刻,那些语言被视为多余的时刻,那些无论如何用思考也无法理清的时刻,音乐,它就在那里。
二、食髓知味
于是我便放弃了向此人请教古典乐入门的事,一切打算自己摸索。不过,前面提到此人对我的艺术进益之路是影响莫大,这个后面会提到。
怎么摸索呢?先找一些大家都说好的名曲来听吧。可是这也太浩如烟海了。在以往的听乐经验里,那些家喻户晓的作曲家所创作的那些地球人都听过的作品,好听是好听,但是却无法拨动我的心弦。我在寻找一首“我的”乐曲。这时候我遇到了巴赫的《哥登堡变奏曲》。
这首乐曲被誉为音乐史上最伟大的变奏曲我看一点都不为过。我甚至想称它为“神曲“,因为它不但为所有古典音乐爱好者所喜爱(我看几乎没有例外),而且不管音乐素养高低,无论你是第一次听,还是已经听了无数次,当它的主题——那首萨拉班德舞曲的主旋律悠扬响起的时候,你都会被它征服,或者治愈。这个旋律是如此委婉动听,似乎把你的心事都说尽了,又好像只是刚刚敲开你的心门。整首乐曲大约40-60分钟,由32个变奏组成。在这里以我的功力无法铺陈这首乐曲在音乐上的奥妙和伟大,所以就只是谈初听时的感受而已。很多人喜欢这首乐曲,都有一个近乎相同的听乐感受,那就是好像能听出人生的滋味,我也不例外。也许这首乐曲的艺术魅力就在于此,没有高深莫测,没有对聆听者任何先备要求,几乎每个人带着自己的生活阅历去听,都能有所感动,有所收获。在这32个变奏里,我听到的是人生的各个阶段,命运的起起落落;听到了生命的季节轮回,春去秋来;听到了苦乐愁哀,最后仍归于平淡;听到了纷繁华丽,也听到了萧索宁静。可以说,我也是第一次在一首乐曲里,领略了人生的哲思和况味,由此也找到了所谓听古典音乐的感觉。在这里我要感谢上面说到的那位仁兄,因为他也是这首乐曲的“上瘾者”,当我和他分享听乐感受时,他一高兴跟我分享了这首乐曲最重要的几个版本。图雷克、古尔德和席夫,还有朱晓枚的。我也因此而对所谓录音版本有了一个真正的认知。
第二首震动到我的乐曲还是巴赫,这次是他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这首大概也可以算得上是大提琴演奏世界里的神曲了吧。我在网上浏览帖子时看到介绍,于是听了一小段,当下就好喜欢,可说是一见钟情。于是又向那位朋友讨教,其实就是讨,呵呵。他说,没问题,要哪个版本?我又傻了,不知道啊,你推荐吧。于是他推荐给我一个Starker演奏的录音,还顺便分享给我一个古典吉他版本的《大无》。“大无”就是《无伴奏大提琴组曲》的简称。吉他版就是以古典吉他改编的版本。哇,这两个录音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让我听了个如痴如醉,不知肉味。大提琴版凝重沉静,充满哲思,连乐句间的喘息声都有了思考的分量;而吉他版灵动婉转,缠绵悱恻,娓娓道来的是无尽温柔的情思。一首乐曲,两种乐器的演绎竟然有如此大的差别。至此,我已被古典音乐的魅力完全虏获,从此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