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孙小迎一连几天，心里都抑郁寡欢不已。每天，他从梦中醒来，看到蓝色窗帘外的透明阳光。他就想起自己的失败。晚上，宿舍关灯后，他就更加感到自身的无能了。

“其实，”

他拿出枕头底下的手机。他明白不能这样下去。所以，他觉得说出来。他相信说出来后就一切都过去了。

“我面试没有通过。”

他说出来这个早已不可改变的事实后，放下手机，在黑暗中呆呆地看着苍白的天花板。无声的寂静中，他长久叹气。

谢亭雪这时候却睡着了。毕竟，现在已经是深夜一点钟了。

“晚安哈！我会继续出去找兼职的！明天睡起来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他又担心她担心他，便装作满不在乎的语气留下这么一句话。

然后，他尝试着睡觉。

02

孙小迎豁出去了。他又出去找了一份火锅店的兼职。一小时十二块钱。他打算每天晚上都去，五点工作到晚上九点。

第一天，他就明白了这根本不适合自己。他的工作很难吗？不，不难。大多数时候，他只要招呼客人、上菜、上火锅汤底、加水。在客人走后，他就打扫残局，收拾残骸、擦桌子、拿走火锅汤底。

在偶尔的空闲中，在忙碌的来回中，他朦胧地看着眼前的氤氲蒸汽。他看到许许多多的男男女女，欢声笑语。他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是处在这个位置而不是在哪里站着？难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以归结为生活费的多少吗？

从熙街回宿舍的路上，他陷入了思索。是什么导致了不同的命运呢？他结合自己的兼职的经历，和朋友圈、QQ空间别人的经历做了一番对比。

“没有过硬的个人才学，就只能做这种纯粹出卖体力的活，领着社会生活成本的下限的工资……”

“只有知识，才学，文凭，这些东西才可以使我的价值和别人有所不同。”

“我要学习！”他仰头，看着永恒的月亮，在心中狂啸。

改变命运，改变生活吧！

“我暂时不做兼职了。太浪费时间，回报太低了。我想先把学习弄好。”他对她说。

“嗯。”她心痛他。谢亭雪也知道，孙小迎体质羸弱。他正在干的那些事情，根本不合适他。如今，看到他主动放弃，她的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来了。从前，她也有劝过他。可是，那个时候，孙小迎太过于乐观。

“明天有一个单子，招两个人，发400张传单，100块钱哦。你来和我一起做吗？”莫雯从来没有打消拉谢亭雪一起做兼职、发传单的念头。每一次有单子，她都马上热心肠地来找谢亭雪。在宿舍的三个人里，只有谢亭雪一来不像家里有矿，二来没有明确拒绝她，故此，她还纠缠着她。

其实，这也说明，她把谢亭雪当做真正的朋友。自己做什么，也想要朋友一起做。

谢亭雪思考了半分钟。

“好。”她说。

第一次发传单很轻松，因为是在宿舍发。她们两人只要小心翼翼避开宿管和监控摄像头，把传单从门缝底下塞进去就可以。发完后，谢亭雪甚至从这种经历中，感到一点儿的刺激。

她还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地方，那里，发生了变化。和以前不一样了。可是具体她又说不出来。

她拿到一百块钱的工资后，心里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这是她人生第一次体会到赚钱的快感。因此，莫雯第二次找她的时候，她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下来。

然而这一次却和上一次不一样。这一回是在学校的路上发。她这才感受到了窘迫、尴尬。如果走来的人接了她递出去的传单，那么她会感到一阵高兴。如果对面走来的人，看也不看她，就那么走过去。或者，注意到她，但是却用手推开她递过去的传单，只留她一张表情冷酷的面。即便走远，却还可以听他说，“什么鬼东西，谁会要？”这时候，她心里就感到一阵委屈和懊恼。

炎热的夏天，谢亭雪汗流浃背。

“宝贝儿在干嘛呀？”她看到孙小迎的这条消息，心里的灰色才褪去。

“发传单，哭唧唧。太苦了。我还没发完，一会儿再找你哈。”她说。

孙小迎看到“发传单”三个字，一愣。他打了很多很多字，情绪波动起伏。他一边打，一边又删除。他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简单地回了一个“嗯”。

他能说什么呢？为什么谢亭雪会突然去发传单、突然去找委屈呢？难道是体验生活，难道是积累社会经验吗？

他又一次为自己的无能而痛心疾首。

他又一次为自己不堪回首的生活和懒惰而悔恨。

“嘻嘻嘻，我会来找你啦！”不久，谢亭雪就发完了手上的传单。

孙小迎看了一下时间，十八点点四十一分。

他心中叹了一口气，用温柔的语气打字——尽管，谢亭雪看他的聊天消息是看不到他的温柔的。

“吃了吗？”他说。

“还没有呢。”谢亭雪用手轻轻弹拉着自己的短袖衫，以此减轻夏天的酷热。

孙小迎看见这句话，心里不禁生气。可是他知道自己万万不能发作。

“那你一会儿吃什么？又不吃饭吗？”

“没有没有。”谢亭雪这回倒是感觉到他的生气了。早在上个学期，谢亭雪骄傲地对他说她正在减肥。办法是，不吃晚饭。结果，谢亭雪被孙小迎皱着眉头“说”了一顿。那一周，孙小迎几乎天天都压着她去食堂。唯独有一天不行。于是，那天从早上七点到十七点，他一点开她的QQ都要先提醒她“记得吃晚饭”。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他又要求她“拍照为证”。谢亭雪只好乖乖地拍了照发给他。

“减肥不等于不吃饭。不吃饭那是慢性自杀。不吃饭不符合自然规律。”他振振有词地列举论证。

但是，谢亭雪还是变着法子“减肥”。比如，她会选择吃很少的菜和饭，来避免摄入太多的能量。

“等下回去煮面条。”她急忙说。

孙小迎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多吃点。”他说。

他决定，暑假回去找兼职。到时候，他干够两个月。这样，他就可以有一笔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