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晨曦
准格尔旗山多,山曲儿更多,男女老少人人会唱,人人爱唱,太阳初升的早晨唱,月光四射的夜晚唱,站在山头上唱,坐在窑洞里唱,骑着毛驴唱,吆着羊儿唱。他们平时打招呼、交朋友、找对象,基至连骂人,也都唱山曲儿。人们常说,准格尔人从学会说话的时候起,也就学会了唱山曲儿。
我同许多人一样,特别爱听山曲儿。它感情炽热,韵味独异,与准格尔人的生活和性格特征一样,来自黄土赭岩,却又不受大自然的约束。它有一种流芳溢彩、荡魂摄魄的神力。自由自在唱出来,自自然然便钻入人的耳中,并透进胸臆和血脉。无论是谁,只要你一踏上准格尔山地,它就会热情奔放地朝你涌来!逗你追逐,缠住你的脚步。
这一回我去采访一个养兔专业户,从班车上下来,还有十多里路要步行。蓝天如洗,秋高气爽。我兴致勃勃地走在一道山岭上。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山曲儿声:
地茭茭开花溜地皮皮白,
穷村村定猛间富起来;
远远儿瞭见哥哥的家,
心里头开了一朵牡丹花·····
歌声银铃般清脆,溪流般婉转,随着徐徐秋风,飞向丽日晴天,荡漾在沟壑山岭之间。听着这充满希望、欢乐和爱情的心声,精神不禁为之一爽。
“同志,是去前沟吧?坐车走吧!”一声清脆的呼喊,打断了我的神思。抬头一看,是一位明眸笑吟,宛若山花般的姑娘。她赶一辆马车,车上放着一个兔笼子。
我坐在车上,望着笼子里那两对西德纯种长毛兔,问姑娘道:“你认识前沟的养兔大王张大山吗?”
“我就是去他那搭儿。”姑娘神秘地笑了笑,又说,“我们村刚调回来一批兔种,我给他送两对 去。”
“你和大山是亲戚?”我又问。
“不!我叫桃花。我和他是……”姑娘脸上闪过一抹娇羞,但马上就无拘无束地说:“不过,还没过门!”
当天晚上,大山家里热闹非凡。前沟后梁的歌友们汇聚一堂,用山曲儿欢迎我和桃花的到来。诱人的电子琴声一起,大山做为主人,首先亮开嗓子唱起来:
山曲儿本是没梁梁斗,
甚会儿唱来甚会儿有。
大山的妹妹秀兰接着唱:
今日山曲儿添新韵,
心想唱甚就唱甚。
兄妹俩的开场曲儿一完,川东来的翠翠便来了一段逗人的小调:
豁唇唇吹梅圈不住风,
秃手手弾弦挑不起声,
背锅锅上坡挺不起胸,
结嗑嗑谈恋爱活活儿坑死人。
秀兰把身边的桃花推了推,说:“嫂子,哥哥这曲儿得你来对!”
“你哥咋成了我哥?”沒过门的媳妇毕竟脸嫩,故作嗔怪地对秀兰说。
“呦!”秀兰调皮地眨眨眼,对桃花说:“那次你来给我哥送那本《养兔学》,走时我哥送你上路,你在那脑畔梁上咋唱的?”说着,秀兰学着唱起来:
小妹妹唱的铜钟钟音,
顺风风刮上专叫哥哥听。
桃花羞红了脸,用拳头捶秀兰的肩膀。一旁的大山对桃花说:“你敢来还不敢唱?”加上另外几个姑娘的推搡,桃花压住心跳唱道:
喜鹊鹊垒窝喜鹊鹊住,
谁有辛苦谁能富。
这时,翠翠同身边的歌友嘀咕了一番,便唱起来:
沙地的萝卜早地的瓜,
山曲儿说的是交朋友的话。
另一个姑娘唱道:
不唱山曲儿月不明,
只有哥哥唱曲儿才能安住妹妹心。
两位姑娘大胆的感情披露,使有心的后生再也沉不住气了。后梁来的铁柱子首先应战:
山曲儿一唱起回声,
不知到妹妹还说些甚?
聪明伶俐的翠翠接着唱:
沙地里的蘑菇碱地里的葱,
先看你的人来后看你的心。
铁柱子一时对不上来,与他同来的明生颇有急才,应声唱道:
人心留品没留下个看,
你若不信把哥哥肚豁烂!
啊,这声音好熟悉!翠翠斜眼望去,正是她日思夜想的明生哥!她的心乱了,低着头唱道:
石榴榴开花一盆盆火,
莫非你真的心疼我?
明生的心象喝了海红果酒,接住就唱:
桃树杏树两边栽,
一边是疼来一边是爱……
此刻,大山的嗓子也痒痒的,他深情地望着桃花,一语双关地唱道:
大红公鸡叫明明就来,
新政策浇花花就开。
这情感的交流,美好的愿望,也点燃了桃花心中的喜悦,她应声对唱:
只估划山丹丹开花慢慢儿红,
没想到牵牛牛开花赶早晨……
鸡啼了,夜去了。大家觉得尽情的欢乐还不够,抱怨为什么只有闰月不闰夜!然而,他们知道,“好活的日子在后头”。他们又欢唱着,迎着灿烂的旭日,投身到酿造幸福的劳作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