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时,小孩选择哭泣,大人靠遗忘和逞强。
小孩希望一夜长大,大人口是心非说做长大正好。
大人让哭泣变成一件勇敢的事情,小孩成了勇敢的人。
1
我在这个黑乎乎的房间里呆了多久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有一次我和爸妈在大大的公园玩捉迷藏,我当鬼去抓爸妈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红红的,疼的我直哭,伸手想要妈妈抱抱,但是妈妈后退了几步对我说哭是没用的,要自己站起来。我哭了很久,妈妈却扭头直往前走,我只好自己爬起来用脏脏的手擦干眼泪,妈妈才回头摸摸我的头说“好样的。”
房间里除了我,还有一个木盒子里面装着一份试卷印着红红的59分。这是我的期末考试,试卷发下来的时候,老师站在讲台上宣布我是全班唯一个没有及格的人,是拉全班后腿的人,所有的同学都跑过来冲我笑,扯过我的试卷说这道题老师讲过你都还做错了,你好蠢,不要跟你这样笨的人玩。我觉得很难过,回到家,妈妈看到试卷后,瞪圆了眼睛冲我凶说“我费了那么大的劲才把你弄进重点班,你看看你读的什么书!”我觉得很委屈,我已经很努力了,我开始掉眼泪想要妈妈抱抱,妈妈皱着眉头说哭什么哭,考那么差还好意思哭?把我关进房间要我好好反省写份检讨。
读高中的时候,喜欢一个男生,但是我比较胖,也没长那么好看,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班里的其他女生在背地里说我是癞蛤蟆。眼泪涌上心头,可是这次我没哭,因为有个男孩告诉我:“他和我有一样的遭遇,难过的时候想流泪,后来他发现原来大家不是不喜欢他,而是讨厌流泪的人,因为只有没用的人才哭,所以你不要哭,你不哭就没人能伤害你。”我不要做没用的人,这次我很乖,我咬咬牙没哭。
做实习生那会,因为一些事情从来没接触过,同事讥讽问我不是科班出身吗?这种事情老师没教?这都不会做,大学是瞎玩过来的吧?我舔着脸笑连忙说还请您多多指教。自尊心被拧成一团,咬咬牙,没哭。
男孩说的真对,不哭就没人能伤害到我了。即使我开始离自己越来越远,四周越来越黑。
我觉得我应该好好谢谢小男孩,当我找到小男孩的时候,他一个人呆在一个黑黑的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蜷缩着,我跑过去问到"你这是怎么了?"
"我被自己抛弃了,难过的时候习惯恶狠狠吸一根接一根的吸烟,不会再哭泣了."
“是不是随着成熟我们都会死去”
"我们不会死掉只是会被遗忘"
遗忘?
小男孩告诉我像我们这样的孩子有一大群都过着没有白昼的生活。我瞪大了眼睛感到不可思议,小男孩拉着我的手在漆黑的空间里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小男孩边说边点亮一根火柴,火苗亮起的那一瞬间,我看见了无数张脸盘无数双眼睛如饥似渴的看着男孩手里发着光亮的火柴,“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原来我不是唯一被遗忘的孩子,突然感到安慰又凄凉。“我们都叫一样的名字:哭泣。包括你也是。”男孩扭过头看着我。他的脸跟着火柴一起熄灭,四周又陷入一片死寂。
2
我们和期望的那样变得越来越坚强,愈来愈坚不可摧,不会再因为别人的人身攻击而落泪,不会因为努力过后得到失败而掉泪,不会因为恋人的离开而痛哭,看,我们流的泪越来越少,看,我们越来越强大。
前阵子收到老友的电话,说她分手了。描述的云淡风轻,开始我还不信,因为这丫头片子每次分手那哭声可叫一个撕心裂肺惨不忍睹鬼听了都要捂着耳朵逃走,哪会说得跟别人分手似的语气这般随意洒脱。我抱着看她多久圆不回谎的心态问她“不都订婚了吗?爱情的小船说翻就翻?”
“因为我是QQ会员,他不是,我觉着他配不上我。”
“滚。”我翻了一大白眼。
“他劈腿了。就这么简单。”她一字一字说的干净利落。不带丝毫戏谑。
“分手这么沉着的你,我到真有点不习惯。”
“不过是分手而言,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我才没那么弱,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再说失去一棵树我还有整片森林,告别错的才会跟对的相逢,失去一个不爱我的人,有什么好难过。”
我在电话那头内心无比焦灼的,因为我准备好安慰她的词一下子就没了。
“哈哈,是不是无话可说了?不用安慰我也不用担心我。我很好”
那个难过会大哭大闹的宣泄的女孩此刻变成我们口中的成熟,让我措手不及。我很好,不过是用来自欺欺人的自我暗示,无所谓,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那些被你藏起来的负面情绪,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在某个温暖午后微风带着花香拂过你的脸,这种温柔会让你不禁流泪,听到某首耳熟的歌,那些歌词一句一句送进你的耳朵,眼睛和鼻子却有酸酸的感觉,走过某条熟悉的街,逛到某家熟知的店,那些被你锁死的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你以为你藏的天衣无缝,其实是捉襟见肘。
挂掉电话之后,我编辑一封信息发给朋友“不要急着用一句格言来武装自己,你要做的就是和从前一样踏踏实实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适度悲伤的机会。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柔软爱哭的小孩子,不要试图去遗忘去指责他不要一味的拒他与千里之外,给他一点包容。哭和笑都是我们的一部分,我们是要变得坚强而不是逞强。”
3
这个世界不缺乏逞强的人,有意思的是强逞久了,就会让人忘记怎么哭了。
鲤鱼是大学里和我臭味相投的人,一样都是要强不服输的人,乃至毕业后我们一直未断联系,每到六一儿童那天,我们会进行一年一次的聚餐,不管人在何地,都会抽身前往。这个习惯已经维持了到今年是第四年,这次是在寿司店,几杯清酒就着几句固定开场白下肚后,鲤鱼对我说,最近在工作上犯了一个大错误,差点让公司损失100万,幸好直属上司及时发现,但是上上级领导当着全公司的所有人的面在会议上对这鲤鱼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不仅让鲤鱼颜面无存也让同事对她绕道而行生怕接触她就会遭殃。
“我他妈那时心里只想背个炸弹包和整个公司同归于尽。”鲤鱼恶狠狠一口咬断秋刀鱼。
“秋刀鱼是无辜的。”
鲤鱼白了我一大眼继续说“下班后我去到河边吹风,真是爆绝望爆难受,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可是望着流动的河面,发现自己连哭都不会。”鲤鱼吧唧吧唧吞下剩下的秋刀鱼。
我没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我们一直被灌输不要轻易哭泣,即使受了委屈也要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摔的头破血流也不能喊痛。却没人告诉我们难过的时候该怎么办,我们开始喝一次比一次烈的酒,用力吸一包又一包的烟,常常用绝对的理性来压抑我们的负面情绪。不敢直面内心的痛苦,活生生把自己憋成内伤。
我半响憋出一句“以后觉得难过,不要藏着掖着了,没什么丢脸的,就像面对这块三文鱼寿司一样,勇敢的一口吃掉。”这句话是我临时想的,后来变成了面对负面情绪时候时常想起的一句话。
煎熬的时候,一秒过的像一年,你在想这么日子怎么那么难熬,但是不论再如何难捱,它也终将会变成历史,而当你正于痛苦正面交锋的时候,不要说没关系,不要说我很好,不要逞强,给自己一短暂柔软的机会,适当释放悲伤,这次不要再把它藏起来,放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