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飞,像一颗流星一样,从夜空的这边飞到那一边。
林曾这样跟我说,我心里一惊,问她为什么,她没有说,只是静静的抽着烟。呼出一口气,烟雾在空气中散开。她闭着眼,感受着夜风的气息。
这样的她让我想起了云,那个安静的让人心疼的女子。
我和林相遇在一场舞会。那是一场十分盛大的舞会。可以说在上海,没有比这更盛大的舞会。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礼服,像一支黑玫瑰,散发着冷艳又高贵的气息。我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林和云太像了尤其是她的那双眼睛。那个,像流星一样的女孩。
此后,我便与她相识。
你的眼睛,真的很像她。我经常对她这样说。她只是笑笑。
可我终究不是她。
她淡淡的笑着,缓缓地说。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几个人相像,这并不足为奇。更何况是一双眼睛的相似。
她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地刺在我心上,我却不能喊出声来。我推开她挂在我身上的身子,盯着她,狠狠地盯着她。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好像要把我吞噬。
那双眼,太像云了。
云是个很安静的女子,可只有我知道,她并不是这样,她只是太孤独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安静的孤独,从她搬来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在想,可我从没有主动去问过她,她也从没有告诉我。
她就住在我的隔壁,和一个老人住在一起,是她的奶奶。我们两家仅有一墙之隔。那或许不称得上是一面墙,上面的旧泥土早已脱落,为了勉强好看一点,有人就把这道墙修筑成了一个拱形的小门。
我可以每天借着乘凉的借口坐到那棵老树下偷偷地看她。
她喜欢夜晚的星空,确切的说,她喜欢的是流星。好多次我都看到她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树下坐着,看着天空,不知道想着什么。在晴朗的夜空下,流星的出现总能让她平静的脸上出现一丝开心,让她那平静的像湖水一样的双眸泛起亮光。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开心,直到现在也不知道。
她也会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我和爸爸妈妈坐在一起聊天谈话,然后什么也不说的转身进屋。
她的眼睛很漂亮,漂亮的令人窒息。就好像会说话一样,尽管她很少说话。但有时候,她的眼睛又会很沉闷,像一滩死水。
你幸福吗。
这是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我偷看她的,只是讶异她会问我这个问题。
她好像看出了我的疑问,但并没有为我解答,而是自顾自的说着。
对我来说,幸福不是一个原本就注定不幸福的人所拥有的。
我更加疑惑,抬头间,她已经走开了。进屋去了,大概又去为她生病的奶奶熬药去了。
那次以后,她和从前一样,再没跟我说过话。见到我,也只是淡淡一瞥,就走开了。
又一次,她又同我说起了话。
是在一个晴朗的夜晚,我和以前一样坐在树下乘着凉,听到声响,睁开眼睛,她已经站在了我的跟前,静静地看着我,然后又在我的身边坐下,望着天空。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她说她叫云。
她说她喜欢流星。我在心里暗暗欣喜,欣喜着我的猜测的正确。
你为什么喜欢流星。
我问她,她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看我,又转头望夜空,许久没有说话。晚风轻拂过,她的长发扰乱了我看她的视线。
不为什么,只是,单纯的喜欢。
这显然是不想说,不过这也没什么。
坐了一会儿,她又走了。
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遥不可及。她就好像流星一样,很美,却美得转瞬即逝。我摇了摇头,甩去那些奇怪的思想。
自此以后,她便每天与我坐在那棵大树下聊天、说话儿。我在想,如果能一辈子这样的话,真好。
清晨,我起了个大早,准备去公园跑步。我向隔壁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她,有点失落。刚一出大门,便看见她也正好要出去。
你去哪里?我走上前,笑着问她。
她抬头,因为阳光的刺眼,又底下去了几分。眯着眼。我要去镇上给我奶奶买花儿,奶奶最喜欢矢车菊。
矢车菊。我突然想起一个地方,便急忙拉着她往后山跑去。
那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上种着一大片的矢车菊。湛蓝的、娇小的、可爱的,在清晨的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愈发迷人,混合着清晨的露珠,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我看见她的脸上由惊讶转变成开心,我满足的笑了。
我没有告诉她,一大片的矢车菊是村里有名的一毛不拔的张大爷家的,他平时宝贝的紧,今日却让我们采到了。
这些天来,她奶奶的病越发的厉害了,每天都能听到隔壁剧烈的咳嗽,我也时常过去帮忙照顾,当然是以邻居的身份。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我有点心酸。她的爸爸妈妈呢?为什么不在她身边?这些,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一天早上起来,我听见隔壁有些声响,便有些不安,急忙跑去看。她跪在阴冷的灵堂前,背挺的直直的。她的奶奶死了。她没有哭,好像没有感觉一样,像只木偶一样,任凭身边的人如何。她只是安静的跪着,眼神里看不出一丝感情。
我没有说什么,恭敬地给她奶奶作了揖,轻轻地走到她的身旁,看着她。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只是静静的陪着她。恍惚中,我看到了她强忍在眼底的泪花,可她却终究没让眼泪流出来。
我离开了,一个人来到了后山,抬头望了望天,好一会儿,把眼眶里的泪水给逼了回去。看着漫山的矢车菊,突然有些烦躁,莫名的烦躁。
她的奶奶死后,她也不再过来这边了。我更加奇怪,可是我却一天比一天清楚,她根本就不是属于这里的,也不是属于我的。她就是流星,属于最远的地方。
我要离开了。
正值黄昏时分,我正坐在树下看着书,听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一颤。抬头看向她,她在暮色里显得更加美。
什么时候?我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
明天吧,我妈来接我。她笑着说。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笑,真的很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只不过,那漂亮的笑里,带着一丝嘲讽。
你……妈妈?
我疑惑,她来到这里这么久,我都没有看见过她的父母一眼,就连她的奶奶走的时候,也没有看到过。
她慢慢走到我身边,坐下。娓娓说道。
你知道吗?我的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闲我爸穷,就抛下我们一家人跟着一个很有钱的老板走了。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那你刚刚说,你妈妈要接你……
对呀!女生嘴角一弯,笑的明媚。她说她这些年很对不起我,就想把我接回去,好好补偿我。
她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呼出来。
她真的很可笑啊!奶奶走的时候她没有来,却在奶奶死后找到我,要把我接回去。
我了然的点点头,看着她,这个让人心疼的女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你的爸爸呢?
我的爸爸。我的爸爸啊,在那个女人走了以后什么也没说,更加的努力赚钱,可是有一天,他却走上了贩毒这一条路,终于被抓进去了。
她好像不是在说自己家的事,脸上除了淡淡的笑就没有别的了。我不再说话。我们就这样,坐了很久。
在她要离开的时候,她转身目不转睛的看着我,随后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封,递到我手上。我轻触到她的指尖,是凉的,凉的发寒。
这个,等到我明天走了以后,你再拆开吧。
说完,她便离开。我想抓住她的手,却在半途中放下了。
我目送她离开,看着手里的信,笑了笑。
呵!她要走了。
呵!至少,她告诉了我。
我这样想着。我不知道该不该为我原本的猜测感到高兴。她就像流星一样。
我没有等到她离开后才拆开这封信,而是在凌晨的时候,我打开了。
信上说,她喜欢夜空。
信上说,她喜欢流星。
信上说,她喜欢她现在的生活。
信上说,她喜欢……我。
信上说,对不起。
我猛地站起身,向外面跑去,敲打着她家的门。我想见到她,然后告诉她,我喜欢她。可是,门却一直没开,而且还上了锁。
我这才知道,她骗了我,她早就在给了我那封信以后,就走了。她早就知道,我会拆开那封信,所以才会故意那么说。
我颓然地跌坐在了门口,什么话也没说。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也许她根本就没有来过。可是,那封信的存在又在确切的告诉我,这都是真的。
在我后来的生活里,遇到过很多女孩,什么样的都有,可是没有一个能让我有一丝心动的豪爵。
我一直在找她,没有放弃过。即使我内心清楚的知道,她只是我生命里的一个过客。可当我看见林的第一眼,就好像看见了她。我有这种感觉,并且我相信。
我没有和林在一起,而是放开了她的手,过我自己的平淡的生活。
我决定忘记云,但我知道,以后每一次看见流星、看见矢车菊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她。
你是我生命里的一个过客,一个如流星般的过客,但我再不会遇见第二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