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屋后爬下一片茅草覆盖的陡峭斜坡,穿过两块方正阔大的田地,再走过一条落满枯叶的幽径,翻过缓缓的背阴坡,就到了祖父的山地。祖父的山地上种了10多棵栗子树,都已有丈把高。枝叶相连,竟也成了一大片的翠绿。
在秋天的周末午后,作业在昨天就赶在鸡入埘前做完,没有电子产品,笨重的电视机里没有烂俗、跟风的电视剧,整个村子都是静悄悄的,时光仿佛静止一般。厨房里的母鸡“咯咯咯”地叫起来,那便是在炫耀她生蛋的功绩。在村子的深处偶尔有群起的犬吠,而后渐渐止息。祖母把围兜里的瓜子嗑完,便说我们去打栗子吧。
好,我们去打栗子吧!
拿一把锄头。
结果错拿了草铲。哈哈哈......
我们出发了,我一溜烟跑下陡峭的斜坡,祖母缓缓地往下爬,有时候得蹲下来。茅草被压下两行清晰足迹,龇牙咧嘴的。路过一片竹林,就要踏那条幽径。“哗哗”、“嚓嚓”、“沙沙”,一些落叶被踩得稀巴烂。我们又开始爬那片背阴坡,路过两棵雪松,一不小心抖落一层薄雾。祖母的灰白头发变得更加灰白。
翻过背阴坡,是一片舒缓得如同韵文的向阳坡。秋天并不凌厉的日光慢悠悠地挥洒在那些红色土块上。几座坟头静默在深秋的日光中。并不喧噪的风也慢悠悠地吹着,坟头的那些年长的狗尾巴草也就慢悠悠地晃着,晃着。
祖父开始拿着锄头在田亩上运筹帷幄。祖母拿着长长的竹竿开始敲打那些赖在树上的栗子。“咣当,咣当”“咣当,咣当”,一些栗子便乖乖投降,飞落而下,我们拿着袋子开始捡拾。可是栗子仍然负隅顽抗,尖尖的刺耀武扬威。有些落进田垄下的草木灰里。有些滚得很远、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同样有埋头开垦的人影儿,远天一片素净。
捡累了,就去看祖父开垦出的田亩,脱下鞋子,松松软软,陷进去,咧出深红的嘴。没多久,又跑去看另一边的墨绿的山湾,墨绿中又点点”橙黄橘绿“。并不凌厉的风柔柔地吹过来,又柔柔地吹过去。干脆躺在红红的泥土上,有蟋蟀或者肥肥的大青虫、大白虫爬过,有祖父、祖母的零碎的细语飘过......
时光仿佛静止一般。
天空蓝悠悠的,又高又远。红日头,浅浅微笑,像颗橘子。
时光仿佛静止一般。
祖父的坟墓躺在向阳的斜坡,凝望着他那片栗子树,他真正地躺在了静止的时光中。坟头的年长的狗尾巴草慢悠悠地晃着,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