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庄是个病人。
不。不是那种要吃药输液手术的病。是另外一种病。
偷窥症。
这也是过了很久以后陈子庄才发现的。
陈子庄有一个台式的高倍望远镜,一直架在阳台。对着对面一栋和他所在的一模一样的大厦。
陈子庄有一个手环录像机,成天戴在手上。
对了他买了很多摄像头,安在一些想不到的地方,比如去过的如家酒店,商超的厕所……
陈子庄喜欢去偷窥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尽管知道是病态,可是就像是吸毒上瘾,他对偷窥也上瘾。戒不掉。
现实里的陈子庄是一个无趣的人,有一个无趣的工作,过着无趣的生活。他每天早起搭乘一个小时的地铁,坐在一间格子办公室的角落里绘制些没有生命的线条,中间用一个小时吃饭,然后再原路返回家。一个人的城市总是格外的孤单,陈子庄大部分情况下只能一个人。偶尔除外,不过太少,也太累。
所以,偷窥是他唯一的乐趣。
他有一个储藏室专门分门别类地放着他的偷窥成果。大大小小,密密麻麻。他喜欢把他的成果用实物的方式储存。照片,写满字的卡片、文件,各式各样的硬盘、光盘等等。几乎每天陈子庄都要到里面待上一两个小时。他享受这个过程。
一般情况下他只是一个人享受这种偷窥。偶尔会在网上不露声色地炫耀某些结果。但不过分,陈子庄生性胆小的因子让他的偷窥只是隐秘地独自生长,像朵黑暗沼泽里的花。
倒也一直相安无事。只是最近他遇到了一件超出自己想象范围的事。
那天,陈子庄在网上遇到了一个人。一个网名叫冥妫晔的人。
冥妫晔说,我知道你是谁。
陈子庄不以为意。只当对方在故弄玄虚。
我知道你有一个屋子,里面有许多不可告人的东西。冥妫晔接着发过来信息。
陈子庄这时有点疑惑。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他问对方。
秘密。很多人的秘密。
陈子庄暗暗心惊。他这种人对于自我保护有种天生的敏感。他一边接着跟那个冥妫晔聊,一边开始搜寻面前这个人,探寻他的资料。
不过另他诧异的是他什么都找不到。不像一般人或多或少会透露出一些真实信息。什么都没有。对方似乎把什么都抹掉了。
我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可是什么都找不到的。陈子庄。
冥妫晔像是知道陈子庄的一切。陈子庄觉得后背冷汗涟涟。你究竟是谁?他问。
对方不答。却发了张照片过来。陈子庄一看是他上周在地铁上偷拍别人的情景,面目清晰。陈子庄的汗滴到了键盘上,身体不自觉的抖动。又突然往后面望去,似乎背后只眼睛一直在望他。
你想干什么?陈子庄又问。他双手颤抖着打出这行字。
可是对方不再回答。过了一会儿,连头像也暗掉了。
这边的陈子庄却不得安生。焦灼、不安、烦躁。陈子庄不停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还跑进自己的秘密屋子,拿起又放下。
接下来的日子,陈子庄度日如年。手机上总是莫名其妙收到他的照片,坐地铁的,在公司的,吃饭的,甚至偷拍的。
陈子庄又跑去网上找那个冥妫晔,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他觉得那个人肯定是电脑高手,要不然怎么发现他,并且偷窥他呢。
一连半个月,陈子庄都饱受折磨,他甚至想过在网上找私家侦探,可是这个方法马上被自己否认。他甚至想过报警,可是又觉得没人会理会他。
到后来,并没有陌生的信息或者照片发过来,可是陈子庄的心情一点也没有轻松。反而更加沉重。精神紧张,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人在一直看着他。
原本沉默寡言的他,突然变得不一样,不停地质问周围出现的人,有没有偷窥他有没有偷窥他。
每天晚上要吃大量的安眠药才能暂停思想。否则就会一直想一直想。
不能自拔。
过了一段时间。这天傍晚,一辆救护车来到了陈子庄的楼下。陈子庄并没有在意。
可是没想到,几十秒过后,几个医护人员出现在陈子庄面前。并且不管不问把他架走了。
陈子庄大声叫道,你们干什么,你们放开我,我没病。
没有人理会,在挣扎过程中陈子庄被打了镇静剂。
救护车一直驶进精神病院。当陈子庄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全身瘫软。陈子庄叫来医护,声称自己没有病。
一个医生模样的人过来,问,你叫陈子庄?
陈子庄吼道,对,我是陈子庄,我没有病,你们快把我放了。
医生盯着陈子庄看了看,突然笑了,这里有病的都说自己没病。反正有人给了钱,打了电话,你就是有病。
陈子庄喃喃自语道,我知道了,肯定是那个,那个叫冥妫晔的人,不行,不行我要找到他。陈子庄挣扎地就要起来,想要去找那个人。
还没起来,一个针管又扎了进来。
原来,小区的许多人一致认为陈子庄患了精神病。害怕他有什么举动,就联合建议,把他送进了精神病院。反正他也没有亲人。
据说,陈子庄的屋子里一直没有在住人。他没有回来。至于他还在不在精神病院,有没有精神病,没有人知道,更何况也没有人关心。
过了好久,陈子庄的门突然打开了。
“这房子真那么便宜?”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问。
“这房子空了好长时间了,说是之前死了人,后来住的人又疯了。说出去谁人敢租,要不是看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我才不跟你说这些。我劝你啊……”中介大叔苦口婆心地说道。
“没事儿,我天生命硬,我不怕。”女孩笑笑。
“那行吧,反正我都说明白了,要有什么事可跟我没关系。”中介大叔远远地站在门口。
“谢谢啦。”女孩接过钥匙。
刚关上门,女孩的手机响了。
“对,对。我刚到这儿,你说我没你微信号?好好,我加你,你微信名是什么?……冥妫晔?怎么叫这么奇怪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