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白露节气,天渐渐凉了。在几个有月亮的晚上,好象看到了草地上露珠一闪一闪的发着冷光,疏疏落落,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不时传出几声凄哑的秋虫声,离落甚急。月光飘满了桂花,随了风,直往房间中送,一阵淡,一阵浓。
对于秋月,我好似有些过敏,轻意间不敢去沾那片清辉。“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这木叶应是属于风的而不是属于雨的,属于爽朗的晴空而不属于沉沉的阴天,属于一个典型的清秋日。
倚在窗前,满眼一片洁净,看着月光静静地在花和叶间流泻回转。我想,今年的桂花应该是和去年的不同吧,我好象闻到了它的芬芳。我使劲地想用语言表达此时的心境,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韵脚,我像一个瘪足的厨师,做不出色香味全的美味,一个不谙文字的技工,怎能排列出动人的诗句?一时间,仿佛我在追逐游离的思想,我知道,这永远是追不上的。
秋之晚风是那样的淡,如母亲做的那一棵老咸菜,漂的时间越长,盐味越淡。秋风叶落的季节,晚风拂柳笛声残,在一声声笛声里,影子越拉越长,此时却如秋光般那样的清澈,不觉一片思念。斑驳竹影,林下秋风,踏着地上的落叶,忽然有所惊觉,急忙在低徊中悄然离去。
如何肯到清秋日,已带斜阳又带蝉。举目望去,四野渐入“惟草木之零落兮”之萧瑟,处处皆“菡萏香销翠叶残”之落寞,秋气袭人,秋虫声转悲,唱的是岁月的离歌。
在这秋风里,零落的岂止是花,乃至世上万物。前几日,一个消息传来,一个朋友的生命从此逝去,世上再无他的气息,永远地消逝在这秋风里。都说秋夜凉,入夜好眠,昨夜但闻四壁虫声唧唧,恰好枕了入眠。夜半分明梦见,他正俯仰自如,既不昂首端望,也不低眉注视,慢声笑语间,手足间透着闲适,他才是真的爱花之人。醒来知是梦,皆是离人影,不胜悲。
秋夜与友人聊起李白的《春夜宴桃李园序》,尤其对“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深以为然。古往今来,有谁不是岁月的过客,人生其实就是一场梦,梦中与梦醒而已,但都要努力快乐地生活。
不是伤春,更不是悲秋,只是想在有限的人生里,临虚忘己,穿越苍茫。
木心曾说“以前的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可现在的世界,什么都讲究“快”:挣钱要快,出名要快,升职要快,就连男女谈情说爱都要快。快的世界带给了人们很多便利,但也带给人们更多的孤独和寂寞。常常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改变了。
以前的车马很慢,即使咫尺就是天涯,因为有那一份真情在,人却过得愉悦而充实。如今的交通很便利,天涯秒变咫尺,人却变得匆忙而焦虑。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在秋的夜里,人生代代相传,代代逝去,时光流转,流年暗换,秋月永恒照在大地上,只留下多情人孤独地伫立在这轮明月之中,从未离去。
在月明静寂的秋夜里,哪怕一点点声音,都能将孤独衬托的无比消魂。我常常习惯享受其中,一人独自饮茶,对影成三人,在茶的中清香中,一杯一杯复一杯,茶由浓变淡,世界由大变小,而我身在其中,心得到片刻自由,忘却了这世间的烦恼与忧愁。
一眼万年,莫失莫忘。多年以后,当我们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青春早已过了许久许久,久到身边的人都不知所终,只剩下自己在桥边久久伫立,咀嚼着永恒的寂寞孤独。
有的结束,如缓流入滩,有的结束,戛然而止,有些人并不能从容老去,只能留在永远的青春里。平凡一生,是一个尚未开始便已结束的故事,不平凡的一生,也是如此。可无论生命是长是短,是张扬或内敛,人生,唯愿归处是心安。
席慕蓉说:“我喜欢回顾,是因为我不喜欢忘记。我总认为,在世间,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时刻似乎都有一种特定的安排,在当时也许不觉得,但是在以后回想起来,却都有一种深意。”无以回答时,保持沉默是最好地回忆。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飘然出世,一片空灵,须弥一粒方,欲种十世因,不周有为相,空留无为心。眼底风光留不住,岁月消失人流散,残月晓风,末途哀哀,一切归于寂寥。
白露凝霜秋风至,一窗框景知天时,知悠悠天时,却疏忽了急急的地气。少年时,志向高远,势欲滔天,谁都觉得未来大好,一旦成人,诸事不遂心愿。不过,既然活着,就要不遗余力,向着可以望到的方向,辗转曲折而行,别人的期望,与自己想要的生活毕竟不同。
沈从文在《边城》里说“有些人是可以用时间轻易抹去的,犹如尘土”,但有些人不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如一杯茶,不会一直苦下去,却总会涩一阵子,让你记住曾经的过往。
黄叶无风也自落,人生聚散匆匆,思念难表,登山临水,惹起无限心事,孤独时,人都一样,有的沉沦,有的烦燥,反观人生,倒不如置心止水,视身浮云,或许更为洒脱。
月光如霜,秋风即愁,如今到了清秋日,斜阳下,秋蝉鸣,似乎都像安排好了似的,一如自然,但潜藏在人心底的惆怅孤独却仍然难以驱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