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幕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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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逆着风努力奔跑,风卷着我的长发打在脸上,阻挡了视线,我被脚下的藤蔓绊倒,整张脸陷进散发着黑暗气味的泥土里。耳边的嘶号声渐渐低下来,我吃力地将手里的半块面包,扔向那群围着罗奥嘶咬的恶狗,它们已经开始互相残杀啃食了,这是地球上人类消失的第十四天。

这些存活下来的狗狗消耗完周边足以为食的资源后,开始了它们体力的较量,体型娇小的狗,自然成了攻击的对象。而我的泰迪狗——罗奥,在我的照顾下,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万幸,但就在刚刚一眨巴眼的工夫,它还是遭遇了其他恶犬的袭击。

现在的罗奥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它的脖颈处鲜血汩汩流出,右前腿的伤口赤裸裸地露出了骨头,它的脸已经被咬得面目全非。但它依旧向我递来了期待的目光,它还留恋这个世界,还留恋着我。

我吃力地爬起来,慢慢把它揽进怀里,它的心跳慢慢降下来,体温也在慢慢降低,我将手放在它的伤口处,想帮它愈合,但心灵深处的某个声音告诉我,它的旅程借该结束了,我轻抚它的伤口,想最后为他减轻些痛苦。

虽然这些天我小心翼翼地守护着罗奥,但我依然没能阻挡这个结局的出现。它太渺小了,它差点成了同类的腹中之食,那群饿急了的狗在吃完了被我丢出去的半块面包后,继续转头,那一双双冒着绿光的眼睛死死盯着罗奥的身体慢慢靠近。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站起来,我七岁的身体面对它们时,显得那么弱小。

“爸爸,对不起,我要违背对你的誓言了。”愤怒的能量从我的双眼散开,奔向那群恶狗,最前面的两条瞬间瘫在了原地。

我看着这满地的荒凉,双目游移,为什么我要活下来,难道活下来的人理应承受这一切吗?地球对人类的报复,居然要让我这个只有人类七岁身体的半地球人血统承担吗?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球上?当我拥有一个稚嫩的身体,却又拥有人类至高无上的智慧和不能驾驭的超乎人类的能力时,不知是一种悲哀,还是上天的赐予。

它让我看透了这世间的一切,小到尘埃大到宇宙,却给了我稚嫩的身体,让我无力对抗这世间的灾难。

“罗幕……罗幕……”是母亲在呼唤我,她轻抚我的额头,我在她怀里享受她的爱抚,我喜欢她的抚摸,轻柔,像一缕和煦的春风。

我的神识回转,看到了她与父亲的相遇,以及他们以被我父亲的星球视为罪恶的方式,把我带到了这个地球上。

我的父亲本是托克星球来访地球的使者,他拥有比地球人更加至高无上的智慧和超乎人类的能力,他和我地球上的母亲的结合,给了我人类的肉体,和父亲至高无上的智慧和我暂且不能驾驭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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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七岁身体的智慧足以让我看到这场灾难的结局和我的归宿。在这场人类毁灭的灾难里,我神奇地活了下来,这是父亲赐予的能量,它们始终守护着我。

“你去地球的任务是搞清楚人类目前的生存现状,并帮助他们摆脱愚昧,拯救地球现有资源。”托克星球的对外指挥中心,沐客正在接受最新任务。

“不准被人类发现你的托克星人身份,找到合适的时机,播种一类宿命。”沐客机械地点头,他懂得他这次去地球承担的使命,更懂得自己在地球存在的意义。

“沐客,你为什么会来地球?”卧室床上的妈妈望着被风掀起的窗帘,“为了遇见你”,爸爸盯着窗口两秒钟,窗户缓缓闭了起来。

“可是地球不适合你,你的能量在地球会受到限制。”妈妈担忧。

“在地球没必要使用能量。”爸爸继续慢悠悠吐着字,闭眼靠上床头。

“可是,他怎么办?哪里是适合他的环境?”妈妈抚摸着肚子里的我,满脸愁容。

“他……会有他的去处,和他的使命。”

“可他是我们的孩子,他为什么要承担那些?”

“总要有人承担的。”

“那也不应该是他。”

“那该是谁?”

………

室内一片沉默。

窗外,天灰蒙蒙的,风肆虐着。严重的大气污染让天空变成了紫灰色,今年是爸爸来到地球的第三年,这三年来虽然他努力地帮助人类拯救地球生态,但却收效甚微。

焦虑和恐惧在人群中蔓延,人们被笼罩在紫灰色的穹顶下,当人类把大自然的最后一丝善意耗尽后,便陷入了无边的灾难。

人类数量开始减少,地球恶劣的环境已经不适合人类继续生存,大批的人类回归了大自然,人类开始灭绝。

而我在不断长大,在这场人类灭绝的灾难中,我幸运地活了下来,我的狗狗罗奥跟着我一同在地球上苟活。

我的妈妈完成了她作为人类的使命,也跟随这场人类的浩劫去了。

我的爸爸也因为托克星球的召唤,回到了自己的星球。

“孩子,记住,你的能量只能拿来自保,地球上最后的资源要看你来守护,它们要延续它们在地球上最后的使命。”爸爸在离开地球前叮嘱道。

地球上因为人类的灭绝,动物们开始重新霸占地球,枯竭的资源导致它们互相残杀,而我也不得不动用自己的能量保护罗奥和我,可就在刚刚,罗奥也去了。我空有一身超乎人类的能力,却还是没能改变地球最终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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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爸爸……”紫灰色的天空出现爸爸虚幻的身形,他慢慢显现,神情凝重。

“地球终是没能逃脱毁灭的命运。”爸爸叹口气。

“爸爸,为什么我们的能量不能让地球恢复以前的生机?”

“就算我们帮地球恢复了生机,人类也不能复活,虽说他们是这个星球的过客,但地球的丰富多彩却是人类创造的。”

“可人类蒙昧,我们对他们所有的启迪和暗示被他们当作嘲笑的把柄。甚至连我的妈妈也被……”我激动地大喊。

“我们终要尽自己的使命,其他不在我们的能力范围。”爸爸叹口气。

“可在我们明明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为什么还要做无用功,人类终究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地球的资源终归枯竭。”

“更高层智慧不仅拥有超于人类的能力,还要承担更大的责任。地球一旦毁灭,地球上的生灵将被波及,我们要尽力延缓这个后果。”

“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停止这场灾难?”

“地球的万事万物皆有它们的发展过程,我们只能尽力延缓,但改变不了结果。”爸爸叹口气。

“爸爸,你爱过妈妈吗?”

“你爱过这个地球吗?”爸爸反问。

“我的宿命就这样被安排了吗?你们把我带到这个世界,让我眼睁睁看着这颗千疮百孔的星球被毁灭?给了我人类的肉体和超常的智慧,却又让我的肉体饱受折磨?”我终还会有人类的情绪。

“你的存在是为这颗星球挽留它最后的善意,延缓它对这个世界的报复,这就够了。”

“可我看到了它破败的结局,无论怎么延缓,最后的结果我们都是无能为力的。”

“所以是延缓,懂了吗?”爸爸语气严厉。

但他轻风般的抚摸,平复了我波动的情绪,让我感受到一股类似水流的能量在我的身体里缓缓流动,抚平了我躁动的细胞。

绿色植物四处蔓延,覆盖了村庄、城市,我艰难地行走在这些枝杈中间,海水开始往城市中心漫灌。动物们要么被饿死,要么被冲走,海洋生物快速繁殖,有的被大浪冲到了地面,忘了被海水带回去,便丢了性命。

“爸爸,我爱这颗星球,虽然它这样千疮百孔,它的结局是那么让人惋惜。”我的胃饿得咕咕直叫,父亲轻抚着它,它重新充满了饱腹感。

“我也爱你的妈妈,但每个人的使命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爱恨情仇而改变,它的存在让我们更明白自己行动的意义。”

“我生来就该承受这些吗?”我质问。

“就像我生来就该来地球承受这些一样。”爸爸眼神深邃,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隧道,把我深深吸引进去。我的内心一片平静,他在帮我抚平抱怨的情绪。

我望着地球紫灰色的天空,爸爸悬浮在半空中,正在整理顺势生长的植物,他把被充上岸的大批海洋生物送回大海。

地球在经历两次大规模海啸,狂风的肆虐,和多次火山喷发后人类留在地球上的痕迹越来越少。

人类带给了这个世界超长时间的繁荣,也为自己无法驾驭的欲望买了单,而我却被留在这里继续着我的使命。

父亲自那天出现后,再次被召唤回托克星球,我期待着他再次出现,那时的我们将会永远地团聚。

这天,我正努力地阻止一条紫蟒对我的进攻,这是条幼蟒,它太饿了,我瘦小的身体被它当成了一顿完美的午餐。

我被它紧紧缠住,我能感受到它的饥饿,急切,甚至紧张。那让我感到绝望的窒息,将我陷入一片黑暗。

爸爸为了避免发生上次我随意使用能量的事情,将我的能量暂时压制住了。

“妈妈……妈妈……”我看到了妈妈的脸,她向我微笑着伸出手,将我紧紧抱进怀里,突然她双臂的力道越来越大,她的脸消失了,她的双臂变成了皮肤冰凉的触感,是那条紫色的大蟒。

突然我的身体被甩落在地面,疏松的土壤沾满了我的身体,那些飘落的尘埃滚烫滚烫的。

“爸爸……爸爸……”是爸爸,他来了,是爸爸救了我,那条大蟒不见了,我身体的能量恢复了。

我感到一股滚烫的暖流在我体内奔走,它使我身下的土地更加滚烫,我极力想摆脱这种躁动的急流。

我朝着大海跑去,想让海水帮我安抚身体的不安。父亲托起我的身体,用他的能量环抱我,我的意识渐渐淡去,我看到了父亲急切的眼睛,和慌乱的神情。

人,是人类,人类又回来了,他们又出现在了地球上,他们依旧步履匆匆,依旧神情忙碌。但他们却能看见脚下的路,也能知道路的尽头,所以他们小心翼翼,更加珍惜这个满目疮痍的星球。

他们清理满是废墟的城市,整理被植物覆盖的村庄,他们的眼神不再迷茫,也不再满眼欲望。他们变得通透、沉稳,执着、坚定。

“妈妈……妈妈……”妈妈在人群里忙碌着,她依旧是年轻时的模样,她的长发规矩地披散在身后,她正努力挪开一株巨大的藤蔓。

突然一股大浪将他们卷进无边的大海,我想救回他们,但浪头太高了,阻挡了我的视线。

“不,不要,我不要第二次失去妈妈。”我大喊着向海浪跑去,冲进浪头,我弱小的身体被温热的海水裹挟着向前。

突然我身体四周的温热开始散去,一股温凉浸润我的全身,是爸爸。

“爸爸……我……”

“好险……我差点救不回来你。”爸爸虚弱地闭上眼睛。

我猛地坐起,四周除了枝藤蔓蔓,满目疮痍,没有任何人类。

“你刚刚看到的不过是你心底的幻象。”爸爸突然开口了。

“地球最后的劫难快来了,你的身体还好吗?”爸爸终于恢复过来。

我没有回答,我看到了妈妈,她正站在大海的浪头上朝我招手,我幼小的身体奔向她的怀抱。

“罗幕……”是爸爸歇斯底里的声音。

“罗幕……”是妈妈温柔的声音,我想念她温暖的怀抱。

“妈妈……”我继续奔向她的怀抱。

“罗幕……回来……”爸爸的嘶喊声越来越小。

“罗幕,爸爸带你回家……”是爸爸,爸爸用他的能量裹挟了我。

“爸爸……我想妈妈……”我哭泣。

“乖……你的使命结束了,爸爸带你回家。”

“我没家了……”地球没有了。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漫灌的海水将地球湮灭了,我看到自己的身体被海水卷进了漩涡。

“乖儿子,爸爸带你回托克星。”我的神识被爸爸裹挟着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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