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嫂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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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嫂,年45,籍贯高京,现居西陶,其夫弯弯,育有一子。

胖嫂年轻时并不叫胖嫂,闺名彩霞,据说是胖嫂出生时正值黄昏,天边的彩霞映红了半边天,胖嫂就在这时降落于一户牛姓人家的炕上,其父一看是女娃便要丢进尿盆淹死,正巧村里德高望重的杜先生在场,赶紧拦下“牛大,不可,这女娃一出生彩霞满天,乃是祥兆,且留下,也为祖宗积德积福啊!”胖嫂的父亲这才留下了她,说来也巧,又过一年,胖嫂的母亲便又生了一个带把男娃,其父便真的认为胖嫂是个福星,对她甚是宠爱。

胖嫂三岁才刚能走利索,抓着院子里的大白鹅一顿追,一圈没跑过便被大白鹅反过来追着咬,胖嫂小短腿跑不过鹅被鹅一顿胖咬,胖嫂直哭直叫唤“爸爸!爸爸!大鹅咬!呜呜呜呜”她爸赶紧跑来对着鹅一顿胖揍,看着胖嫂被咬红的屁股蛋心疼的只嗷嗷,一气下宰了大白鹅给胖嫂做了一顿全鹅宴,过后她爸可又后悔了,有大半年天天念叨着“这一只鹅能卖多少钱啊!钱啊!”胖嫂说他记事就是从那只大白鹅开始的。

七岁时,胖嫂把隔壁张狗剩家的葡萄连架子带葡萄都搬到自家院子里,她爸逮住问“你弄甚?这是把谁家的葡萄糟蹋了?”

“我听狗剩哥哥说七夕夜里在葡萄架下能听到牛郎和织女说悄悄话呢!我就把他家的葡萄拿咱院子来,今晚在家听听牛郎织女说啥呢!”

他爸过去把狗剩弹了俩脑锛“狗剩你以后再敢给我霞霞乱讲故事,小心你娃的皮!”

“叔,霞霞要我讲的嘛,你打我干甚?”

牛大把布鞋一脱扔向狗剩边骂道“你个瓜娃子!胡说甚!再给霞霞乱教,看我不把你娃收拾哩!让你以后娶不哈媳妇!”

葡萄事件后,牛大觉得还是要送霞霞去上学,所以没多久霞霞就开始了背着书包上学堂的日子。第一天上学就把同桌王爱国给揍了一顿,老师问她为啥欺负同学,胖嫂说“王爱国上课偷吃苹果,我让他给我吃一口他不给我吃。”老师说“你上课不好好听课,你看别人干啥,回去叫你家长明天来。”

胖嫂回去没有给她爸妈说,第二天就是死活都不去上学,在炕上装睡听不见,她爸直接把胖嫂揪起来胖揍了一顿,拎着又哭又闹的胖嫂去了学校,还被老师训了一顿。也许是上学给胖嫂留下的印象实在不好,于是胖嫂每天不是迟到就是早退,也不爱学习,经常说是去上学了,其实走到半路就躲在麦垛里去睡觉了。胖嫂可洋洋得意的告诉我们“我儿子现在不爱学习估计也是遗传,我就不爱学习,所以我也不逼我儿子学习,我就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妈妈。”

胖嫂就在这样偶尔被骂一顿,时不时被拎起来揍一顿的日子中度过,虽然偶尔哭闹,但总是自由自在,真的像无忧无虑的鸟儿一样,终于到了初中毕业,胖嫂的翅膀也长出了又大又漂亮的羽毛,当她爸要让她上高中的时候她死活不愿意上学了,她便决定要出去闯闯,给家里留下了封信“爸爸,妈妈,姐姐,弟弟,我实在不愿意去读书了,我决心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们不要担心我,过几天我就回来。”她爸看见这封信气的直跺脚“瓜女子,怂女子,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有本事就不要回来!”说完就去找村里人出去找胖嫂了。

胖嫂在那个年代敢一个姑娘家家的出去闯荡,着实是有胆量。话说胖嫂走了一整天也没看到省城的样子,又累又困,靠着个麦垛子就睡着了。牛大终于在麦地里找见了胖嫂,把她背了回去,胖嫂在牛大的背上都没醒说着梦话“我要吃大鹅。”第二天胖嫂醒来发现自己居然在家里,旁边还放着做梦都想吃的大鹅,于是抱着牛大大哭“爸,我不去省城了,呜呜呜呜”

牛大觉得既然胖嫂不爱学习,就不逼她了,给她找了一份工作,整猪毛。胖嫂每天八点开始就和猪毛在一起,薅猪毛,洗猪毛,整猪毛,最后把猪毛捆起来,装车送走。干了一年,胖嫂受不了了,“在薅猪毛我就要长出来猪毛了,我不干了,我要嫁人!”可那时候胖嫂才15岁,结婚是一件还早的事情,牛大告诉她“隔壁村李老汉家做挂面的正缺个人手,你去找你李叔整挂面去!”胖嫂想想整挂面至少比整猪毛要强,于是又开始每天八点起和面,揉面,擀面,挂面,剪面,整面,装捆卖面的日子。

日子慢慢过着,胖嫂也慢慢长大了,女大十八变,十八的胖嫂用自家的打气筒给别人打气,打一次收五毛,攒够五块就跑去镇里看场电影,有一次在看一场印度阿三的电影时,笑的岔气了,幸好旁边坐着一个人白脸油面小生叫做李有才,教胖嫂憋气一分钟深呼吸一分钟,一下便好了。这个李有才看着倒是白净又有礼貌,估计也是有点文化之人,那晚看完电影还将胖嫂送到村口大槐树下,临走前胖嫂留下了自己的闺名。十八岁的胖嫂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了,正值待嫁年纪,家里说媒的没把门槛踩破也是络绎不绝的。

几天后胖嫂整完挂面回到家,牛大说“霞霞,我将你许给了冯联村李家,下个月初八你就嫁过去。”胖嫂又开心又难过的说“爸,你咋这么急呢?我以后会经常回来看你和妈的!”

话虽如此,一月后胖嫂嫁人要走的时候,胖嫂还是哭成了泪人,牛大眼里也眼泪花闪闪,握着女婿的手说“你可要好好待我霞霞,不准欺负她!不然我就把她接回来。”

洞房夜时,胖嫂才知道原来牛大给他许的人家正是李有才家,他的丈夫正是油面小生李有才。

霞霞问有才“为何你要娶我?”有才答“那天我将你送到村口后,回去夜不能寐,脑子里都是笑得特别灿烂的样子第二天我就去让我爸打问你家,第三天就去你家提亲了。”霞霞说“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你要待我好些。”有才告诉霞霞“你就是我的心肝肝,我一定会对你好!”

吹了灯,俩人翻云覆雨,满房旖旎。

不久,霞霞便有喜了,有才一家人甚是欢喜,对胖嫂百般照顾。有一天夜里胖嫂突然肚子疼,有才一看裤子上全是血,赶紧抱着胖嫂往医院医院跑,后来医生说是小产了,已经来不及了。

过了一年,胖嫂终于又怀孕了,这次胖嫂特别小心,终于挨到了六个月,胖嫂那天心慌的厉害,便去有才的厂子找他,走到半路突然开始肚子疼,一看满腿都是血,一步也走不动路,路上的人一看这怕是出事了,都不敢上前去,胖嫂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说“快,快送我去医院,找李有才,我是他媳妇。”便晕了过去,等胖嫂醒来,已经在病房了,医生说胖嫂又流产了,这次特别危险还大出血了,还好送来的及时不然命都没了。捡回来一条命的胖嫂被医生告知以后很难在怀孕了,还落下了一身的病。

婆家人得知这件事后对胖嫂态度特别差,有才也天天出去喝酒,总是醉醺醺的回家。有一次回来晚了胖嫂多说了几句,便开始吵架,骂她是“不会下蛋的鸡”,一气之下胖嫂回了娘家,谁知这一回娘家便再也没能回得了婆家,因为回去不久胖嫂就收到了法院来的传票,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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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代,离婚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特别是还没有娃年轻轻就离婚的,要想再婚就不能挑了。胖嫂离婚的时候才二十八岁,放到现在来看一点都不晚,可在当时的农村来说,胖嫂想要再嫁个条件好些的是没希望的,同时胖嫂的父母也觉得自己的女儿就这样被撵回了娘家是一件极为丢人的事情,让他们在村子里都直不起腰来,前脚走过后脚就被村里的人议论起来,说牛家的二姑娘怕是有毛病,不然咋能被送回来呢?

牛大急的差点一夜白了头,似乎回家来的这不是自家女儿,是一个瘟神,直着急的要把她再嫁出去。一时间十里八村的光棍,单身老汉都上门来要娶胖嫂,牛大这次有经验了,挑人再也不要看着白净的了,远村李媒婆跑来给牛大介绍弯弯,说“这可是个实在人,媳妇过世好几年了都不娶,最近突然开窍了,今儿个才和和我说有合适的介绍给他,没啥太多的要求,就本本分分,年轻点就行,我看你家霞霞正合适!。”

弯弯其实是西陶一家大户的上门女婿,大户家女儿得了癌去世了,留下一个儿子,弯弯也想有个儿子跟着自己姓,便想再娶了。弯弯和胖嫂第一天俩人见了一面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只是一起在麦垛子上坐着,默默的看太阳落下山,就回去了。第二天牛大叫弯弯来家里吃了顿饭,和牛家人都碰了个面,倒是牛大一直赞不绝口说“弯弯是个老实人,霞霞跟过去肯定不会再受罪了。”于是第三天胖嫂就被打包送到弯弯家。

到了弯弯家的胖嫂一开始还是适应不了自己就这样再嫁了,而且还过上了一个和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在有才家的时候每天还要下地干活,而现在到了弯家每天就是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晒月亮,胖嫂有一天晚上梦见有才娶了个大屁股婆姨,而且还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气的半夜直哭,弯弯叫醒还在哭梦中的胖嫂问她“霞霞你怎么了?梦见啥了哭成这样啊?”胖嫂半醒着和弯弯说“我梦见我生了各儿子,太高兴了。”

本以为自己再也不能生育的胖嫂,谁知过了一年居然生了个大胖小子,胖嫂和弯弯都乐的不得了。其实胖嫂刚嫁过去的时候弯弯一点都不信任胖嫂,就害怕她跑了,每天盯的特别紧,胖嫂只要离开他的视线就开始找她,所以胖嫂每天只能晒太阳,直到有了儿子一切似乎都不同了,两个人的生活因为多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就紧密的联系到了一起。其实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可以拥有一个家庭,有妻有子,为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去努力,去奋斗,去抓住一切能够获得他们笑容的事物。

后来胖嫂听说有才真的娶了个婆姨,不过人家也是二婚,带着儿子过去的,也给有才生了个儿子,胖嫂听说的时候一点都不生气,只是说“我也生了个儿子。”其实这就够了,你远远期待的东西倒不如突如其来更来的有意义。

他们的儿子三岁了,准备上学,学校需要结婚证证明,胖嫂才和弯弯这才去领了证,领证不要紧,胖嫂一下发现弯弯居然比自己大二十多岁,而弯弯靠着一张年轻的脸骗过了自己和家里所有人,胖嫂又哭又闹,“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都要欺负我,是我长了一张好骗的脸吗?欺负我傻啊?我真心实意的待你,可你为什么骗我?我要和你离婚!”

弯弯紧紧的抱住胖嫂,“霞,是我的错,一开始我确实是故意隐瞒你,但是我发现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不想失去你,我害怕你离开我,我活了几十年没这么难受过,在你之前也有过一段婚姻,大家都知道我是上门女婿,这个词带给我的是村里人的白眼和嘲笑,没人知道我当年是因为需要钱救我生病的父亲才会倒插门的,我堂堂正在一个汉子也不想自己的儿子跟别人姓了啊,哪怕是自己的老婆,都不行!她过世的时候我也很难受,我们的感情虽然没多好但她待我一向不错,我告诉老母亲,她虽走了,也算给你家留后了,孩子以后永不改姓,但我想再娶,也要给我弯家留后。霞,如果你嫌我老,没关系你走,我会给你些钱不会让你白跟了我一回,如果你也舍不得儿子你就留下来,以后我一定会加倍对你好,我肯定比你走得早,我走了,你再找我也不会拦着你,我在地下也祝福你。”

弯弯夹着眼泪鼻涕花说完后,胖嫂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就算比自己大二十多岁又如何,她不在乎了,只要能把日子过好,有一天就珍惜一天的时光,他也待自己和儿子好就值得了,胖嫂说“那你答应我以后一定对我好,对儿子好”,弯弯连连点头答应。胖嫂和弯弯这才踏踏实实过上了幸福的小日子。

后来胖嫂的名字是怎么得来的也就显而易见了,弯弯变着花样给胖嫂做好吃的,冬有弯弯牌红烧肉,夏有弯弯牌绿豆汤,直到把霞霞养成了胖嫂。有时候胖嫂也会恃宠而骄,有时候太闲了故意和弯弯都别扭,完了去偏房睡觉,刚开始弯弯还忍着,时间一长有一次弯弯就受不了了。那晚气的弯弯拿着斧头把偏方的门砸了,又把胖嫂睡得那床砸了个稀巴烂,将胖嫂一把拦腰抱起回到他们的房间去,对胖嫂一番撕拉顿扯,任凭胖嫂叫喊都不停下,其疯狂旖旎不便细细描述,只可自行想象。

弯弯以前学过木匠活,第二天又把偏房的门修好,可床还是拆了,只给儿子搭了一个小床,也就只够儿子一个人睡觉的小床,直到现在胖嫂再生气也得和弯弯睡在一张床上,俗话说床头吵架床尾和,一般第二天胖嫂就不生气了,再生气也挨不过第三天。

胖嫂和弯弯的儿子一日日长大,胖嫂也老了,弯弯看着也没那么年轻了,从来没人觉得他们不配,老夫少妻只是在在他们的年龄里,没有显现在脸上。胖嫂在弯弯六十岁的时候给弯弯说了句话,弯弯说这是他这辈子听到最好听的话。

君生我为生,我生君已老;还谢君未娶,等我到天涯;我未陪君生,但愿陪君去;若君也深情,此生不够,来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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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有些人天生就是注定要在一起的,不论何时何地都不应该分开,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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