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心里的这一枚煮了两次都没熟的蛋,看着蛋黄在蛋清里缓缓涌动,忽然想起些许往事。想起小时候,妈妈为了哄我们玩,把煮好了的椭圆形鹅蛋,慢慢的捏成长条状。我已经不记得那鹅蛋的味道。却清晰记得可塑性极强而又晶莹剔透的鹅蛋清,记得妈妈爱我的每一个细节。时时碰触到,就提笔写出来。也算是对琐碎时光的一种归纳吧。
昨晚在一个十字路口,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烧纸。纸钱燃烧,纸灰翩然,他在说话——爸妈,有事就回来找儿子。。。。一遍一遍。重复。我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不住的回头看。
如果这世间有我们感知不到的灵魂,那中年男人的父母一定已经看到他的虔诚。可是,即使回来找他们的儿子,阴阳两隔,相互之间又怎样感知到彼此?
或许在父母有生之年,把该说的话,该表达的爱,都尽量说出来,让父母有生之年,都听到,看到,感知得到,在他们百年之后,做子女的,才释然吧。
回头说我的妈妈。我妈妈是细腻的人,我爸爸不是一个擅长关注孩子的人。而我妈妈更是一个善于挑我毛病的人。迄今为止我和妈妈的最长久分离就是,从读高中到大学那段时间。剩下的我们一直都是在一起,相爱相杀。
我妈妈对我的日常,总有许多看不惯。看不惯就想说,然后坚持让我改。
三月十六日那天,早晨刷牙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不知何时起,我养成一个习惯:刷牙前,用开水烫一下牙刷。这样做,内心觉得似乎能给牙刷杀杀菌。
后来,有一次,我的做法被妈妈看到了,妈妈说,开水烫塑料牙刷会发生化学变化,会致癌。而我,并不以为然。
后来,只要妈妈看到我这样刷牙,她就不断的重复之前告诉我的话。甚至只要我一拿起牙刷,她就会小心翼翼的问我:“你还用开水烫啊?”真的不胜其烦。但是我妈妈执着的一次次重复。以至于我,那天在刷牙的时候,突然发现我没用开水烫牙刷。不知何时,我悄然改了这个毛病。
我从小不爱吃菜。她就一直说菜有多好,并举实例说明她和我爸都非常爱吃,然后拿出科学理论,说蔬菜促进肠胃蠕动。在我很小的时候,每日饭前,菜要出锅时,就开始渲染菜的味道如何好吃,调动我们的胃口。
到高中大学那一阶段,我开始爱美的时候,妈妈在我的饮食上就会改套路,各种食物只要我说到不吃的东西,她就会说是美容的,美白的,反正总是振振有词。
关于苹果皮,我妈说过无数回,苹果皮上有蜡。我就是不信。后来有一天我妈亲自下手做实验——把苹果皮上的蜡,用刀,一点点刮下来,然后拿打火机点燃了。我信了。以后再也不吃苹果皮。
我从小就不爱喝水。那时妈妈还年轻,会让我和弟弟,并排站在炕沿上,比赛喝水。并且用拟声词咚咚咚(三声),把喝水变成了一件有仪式感的事。
有几年,我每日方便面火腿肠。我妈妈见到我就开始说方便面火腿肠的各种“坏话”——地沟油,添加剂...很早之前我们还没有视频的时候她就说看到电视里,从方便面里萃取油,一大针管的油,都存留在我们的肠胃里,反复的说教,振振有词,不胜其烦。
我之前的作息时间紊乱。熬最晚的夜。于是乎,我妈妈又开始孜孜不倦的努力——大清早不停的给我打电话吵醒我。晚上不停的微信喊我睡觉。每天如是。即便我崩溃大喊她也毫不妥协的“夺命连环call”。不得不说妈妈耐挫力真的很强。
妈妈一直在,把她科学的,或者她觉得科学的方法,强制执行给我。也一直在影响着我。我大致算了一下,很多事情上,改变我,甚至需要十年,或更久。但是妈妈从不放弃,一直不停。最后,她成功的赢了。我现在从不吃方便面,从不吃火腿肠。在她的感染下,也爱上了吃蔬菜,圆葱我现在也不排斥了...
其实现在想来,让我不胜其烦的妈妈,也是对的。方便面火腿肠或者一些吃其他的食物里,因为吃的久了,味觉就对它们产生了依赖。当我长期不吃它们以后,味觉记忆就把它们忘记了。所以说很多所谓的“习惯”,其实是一种依赖。克制依赖,与其有距离感,这样才不至于使自己身陷某一事物而不能自拔。
但是有一样,妈妈一直没能做到改变我。而我的外婆很厉害,只花了一顿饭的时间,就轻而易举做到。就是吃肉这件事。
据说在我还不记事的时候,外婆家杀猪,我吃了很多猪肉。之后这个小孩就睡在了东北的热炕上。再醒来,呕吐。从此荤腥不沾。
因此说,我外婆才是一个功力深厚的大巫,而我的妈妈充其量是个小巫。小巫用一生的时间教育我,引导我,改变我。甚至一件事情,会坚持十年,去苦口婆心的劝导,我外婆用一顿饭的时间就解决了。
我爱我的妈妈。她细腻的爱滋养着我。
她和天下所有的母亲都一样,却又不一样。
写写她的小片段。记录曾经的时光。以后她百年,或许我可以省略给她烧纸并喃喃自语的环节。因为我要说的,她有生之年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