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就等于失业这句广为流传的笑语,同样应验在刚毕业的张晓飞身上。
张晓飞在大学和大多数人一样浑浑噩噩的混完大学,顺利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后,不得不加入寻找工作的大潮。晓飞每天在人才市场不仅要与人群肉搏,还要与各个公司的招聘人员斗智,在一些比较好的公司位点前,没有人文明的排队等待,一个个拼命的向前挤,好像自己是一个条钻在沼泽里的泥鳅,只希望能把手中的简历交给台后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整个人才市场的现场简直就像是第三次世界大战,而晓飞很不幸的成为了这场世界大战的牺牲品。就在晓飞刚要将手中的简历投递出去时,甚至招聘人员已经注意到了他,微微抬起了手臂,突然,晓飞却被身后一只不知来源的手按了下去,随即被人群硬生生的从最前面挤到了最后面,等到晓飞反应过来想寻找那罪魁祸首时,那人早已淹没在人海,不知所踪。
“该死,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干的,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一定好好修理你”接着晓飞看看那似海的人群,叹了口气,寄希望于那些不太火爆的公司,四处询问了一番他们的工资待遇、工作环境等,除去对学历要求过高自己不符合条件的外,要么嫌弃工资过低,待遇太差,要么嫌弃加班太多,环境恶劣。总之最后灰溜溜的离开了人才市场,回到阴暗潮湿的出租屋内。
说是出租屋,实际上就是一个十几平米的地下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仅有一张床,一台大学用了几年掉了漆的破旧笔记本,一张床上用的小桌子。甚至没有一扇窗户能够迎接外界富有朝气的阳光,像是与世隔绝的牢狱,整个屋子弥漫着霉味,汗臭味,垃圾发酵的味道,以及难以名状的气味,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如果有人第一次来,一定会感到胃里一阵翻涌。
晓飞打开门,像是失去了嗅觉似的,面不改色的呼吸着污浊的空气,有气无力的走向床边,左脚蹬掉右脚的皮鞋,便再也没有力气脱下左脚的鞋子,就这样右腿在床上,另一条腿耷拉在床边的样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噔噔的下楼梯的声音,吵醒了正在迷糊的晓飞。
砰砰砰~“晓飞你在吗?”冰冷的铁门外传来房东大妈的声音。
晓飞心情烦躁,用枕头蒙住头,企图封闭这个世界所有的声音。他知道,是房东又来催房租了。已经毕业快一个月了,当初承诺房东,找到工作后,一定尽快将房租交付给她。可是到现在工作也没有着落,哪来的钱。而且为了自己那点可悲的自尊心,也为了让父母放心,他告诉父母,自己已经找到了一份极好的工作,不用再给他打钱了。想到毕业时的意气风发,和现在的落魄处境,又想起了自己那些已经工作了的同学,晓飞鼻子一酸,竟流下了眼泪。
房东大妈见没有人回应,便不再敲门。晓飞听得门外房东嘟囔了一句,“奇怪,明明听到了他回来的声音,怎么会没人呢?”随后那噔噔声又响了起来,地下室又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死寂。
晓飞暂时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如果他再找不到工作,房东大妈一定会将他扫地出门的。想想这些事情,就让晓飞十分的苦闷。
他起身,盘腿坐在床上,打开电脑想要玩会游戏清空头脑,顺手拿起左手边放置的罐装啤酒独饮起来。
刚登上QQ,一个提醒框弹了出来,有陌生人请求添加晓飞为好友,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晓飞同意了请求,并礼貌的询问对方是谁。
很快对面就回复了晓飞。原来是一家军事杂志的主编,在网上看到了晓飞留下的求职简历,认为晓飞很适合做他们杂志的野外调查员。于是就通过简历上留下的联系方式联系晓飞。晓飞大喜过望,这份工作对于正处失业状态的晓飞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晓飞和对方交涉了一下,确定了薪水与工作的具体内容,便欣然同意了,而且对方同意先立即交付一部分工资。只有一点,对方嘱咐晓飞:工作一定不能让他人知道,即使是家人也不可以,这让晓飞心里疑惑不解,但晓飞只是将问号深埋心底,并没有提出疑问。
第二天,张晓飞从银行取出来一万元订金,买了一部质量不错的单反相机,又为自己置办了一身休闲舒适的行头,骑车前往离家不远处的军事海港。一路上心情愉悦,想想自己一夜之间,从穷困潦倒变成现在身穿名牌手拿单反,不禁自鸣得意的哼气了小调,感觉人生钱途一片光明,工作仅仅是为杂志社拍一些军事基地的照片,便能领取高额的薪酬,轻松且有钱赚,简直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工作。
就这样,一连两个星期,晓飞都按照主编的指示,到指定地点摄影拍照,期间没有发生任何变故,主编也按时按量地打钱给他,甚至还会给他额外的奖金以此激励晓飞更加努力的工作。晓飞心底的那点仅存的疑虑也就此烟消云散。
一个月后,晓飞新租了一套80平米的单人公寓,宽敞大方,落地窗明净透亮,似乎能将世界上所有的阳光都聚集在这个房子里。
晓飞半躺在客厅舒适的沙发上,任凭阳光洒在自己身上,看着新买的42寸的液晶电视,说不出来的惬意,心里在盘算着将父母接过来跟着自己享清福。
突然,电视里播报的一则新闻让晓飞惊出一身冷汗。
“最近几个月,警方查获重大间谍案,一家境外情报机构以高薪兼职等名义蛊惑大学生,无业人员成为他们的境内联络人,偷盗国家军事机密。请广大学生提高警惕,也望知情人士及时向公安机关提供线索……”
张晓飞脑子里一片混乱,回想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那从未露面的主编,以及他不时更换手机号,让晓飞始终只能被联系,而无法主动寻找到主编的怪异行为。这一切的一切交织成网,互相联系起来,一个已经被泯灭了的想法又重新拼凑在一起。
“我可能成了间谍”这个想法一组装成型,便游离在晓飞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耳边似乎有一个空灵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发出“你这个毁坏国家的蛀虫”张晓飞瘫坐在沙发上,呆呆的望着电视,一动不动。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张晓飞内心一阵紧张,一个陌生的号码赫然浮现在显示屏上。
晓飞右手颤颤巍巍的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放在耳边。“晓飞啊,又有任务了,如果这次做的好,下个月就给你涨工资了”电话那头传了一个温和雄厚的男人的声音。
晓飞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咽了口口水,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吐出了自己内心的疑惑。
电话那头突然一片死寂,晓飞胸腔内被肋骨所牢困的心脏在这一刻似乎要逃出升天。
“小子,你他妈的最好老实点,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如果你说出去的话,我或许没有任何事,但你一定会被判刑的,你还这么年轻,好好想想吧,跟我好好干,少不了你的好处”沉默了几秒后,电话那头的男子突然恶语相向。
听到“主编”的话,晓飞感觉似乎有五雷轰顶,内心那最后的一丝丝希望也在“主编”开口的那一刹那破碎成粉末。
“我给你两天的时间考虑,两天后我会再给你打电话……”之后“主编”说的话,晓飞再没有听进去,只是本能性的回答‘嗯,好的’之类的话。
电话挂断了,晓飞这一次感受到的是比刚毕业时更深刻的绝望,对祖国的愧疚、对家人的辜负、对刑法的恐惧、对敌人的痛恨以及对自己无知的悔恨塞满了晓飞的整个躯壳,每一处毛孔,每一条血管都因此被阻塞得无法透过任何物质。
一幅幅昔日的回忆,如同连环画一般在脑海中掠过。想起父母辛勤劳作供养自己这么一个大学生那望子成龙的期盼;想起成为少先队员的那一天,老师亲手为自己系好红领巾后,面向国旗,奏唱国歌时的那心中小小的骄傲;又想起中学时代作文课关于理想的文章写起保家卫国时的满腔热血。然而现实中的自己却犯下了如此不可饶恕的罪过,辜负了父母,背弃了国家。
自首吧?可这样,我真的会坐牢的,就像新闻中的那个大学生,被逮捕后判处了八年的有期徒刑,八年啊,我现在不过才23岁,难道要将最好的年华浪费在监狱中?良心的谴责和现实的残酷让晓飞难以抉择。“我到底该怎么办!”晓飞双手抱紧自己就要炸裂的脑袋,尽可能的埋进双膝与腹部之间,整个身躯如同熟透了的磷虾,团成一团,似乎这样的姿态可以减少几分痛楚。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消失在地平线下,电视并没有人操控却自动的关闭,大概是停了电了,整个房子没有一丝光亮。晓飞就这样在这无尽的黑暗里呆呆的坐了一夜,没有变换丝毫的动作……
第二天一早,警局就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面容憔悴的像刚生了一场大病,一进门就告诉年轻警官小刘,他要投案,并声称自己受到间谍蛊惑,偷盗了国家军事机密。
这个人正是张晓飞,经过了一夜的挣扎,良心的不安终是占据了上风,既然已经知道了事实的真相,他不愿意再做损害国家利益的事情。
小刘见到事关重大,便让晓飞在审讯室稍等片刻,打电话叫局长过来处理。
晓飞坐在审讯室内,没有丝毫的畏惧,反倒感觉一身轻松,似乎得到了某种意义上的解脱。局长来了之后,和颜悦色地坐在晓飞对面,告诉晓飞不要紧张,并让小刘倒了杯水,端给晓飞,让他慢慢讲。
晓飞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事情的全过程,不敢有丝毫的纰漏。
讲完后,晓飞平静地坐在椅子上,等待警官和局长做完笔录,给自己下达最后的通告。“这下肯定要被拘留判刑了,判吧判吧,多少年我都能接受,再也不能做对不起国家和父母的事情了”晓飞内心想道。
局长看完小刘做好的笔录,沉思了一会,脸上又重新浮现出笑容对晓飞说“好了,没你什么事了,具体情况我会继续调查的,现在你可以回家了,感谢你的配合”
“什么?!”晓飞睁大了眼睛看着局长“间谍罪,难道不应该先被拘留吗?你怎么让我回家?”
局长和警官小刘听罢,都笑了起来“你还不知道吧?就在今天凌晨,国家下达紧急通知,凡受到蛊惑的公民,自觉投案自首且情节较轻者,可免除一切刑事责任。这会大概就该在电视上播报这条新闻了”
晓飞走出警局,看着这无垠的天地,感觉获得了新生。
几天后,电视又插播了一条新闻:在一名刚毕业的大学生协助下,一境外情报组织在香港的据点被成功捣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