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的花架，荒芜了一整个夏天，终于让人有些看不下去了。蟹爪兰干瘪的叶子软塌塌地倒在盆边，奄奄一息。底下的碰碰香和金枝玉叶，还是多年前朋友寄养在这里的，算是勉强维持着几丝生气。

许多日子里，它们就如野生植物般，自生自灭着。直到有一天，我恍然间从书页间抬眼，觉得眼前草木那半死不活的状态，竟像心灵的写照。

几乎是急不可耐的，想要赋予这个花架以生机。可是，种些什么呢？秋天啊……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老家竹林里那些肆意盛开的牵牛花。它们那种抓到什么就往什么身上缠绕的野性，以及朝开夕蔫的短暂，都像是某种生命的启示。

不过，网上买的牵牛花种子，是园艺品种，太大颗，需要育苗。找来一个盒子，把剪出小口子的种子，安放在潮湿的纸巾中间，蒙上保鲜膜，置于温暖处，安静等待。

初毫无征兆，几天后，忽见纸巾隆起，不少芽儿已迫不及待地探出了头。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呢？它们好像初生婴儿般的好奇。

在牵牛花之后，我又添置了几种植物，都是极寻常的、好养活的。 清晨第一件事，便是拿了一本书往阳台走。也不急着坐下看书，而是用目光将每盆花都“浇灌”一遍。

葱头纷纷冒青，在听从母亲的建议、剪了上面包裹着的种衣后，眼看着就可以实现自给自足。本以为要死去的风雨兰，抽出一根根花茎，谢了一朵又开出一朵；而总觉得马上会开花的太阳花，却是光长叶，全然没有要开的意思。

啊，已长出三四片叶子的牵牛花身上，竟有一条扭动着的小虫，将叶子咬出了好些洞洞。赶紧找来一根木棍，将这破坏者请走。

一个晴好的日子，我正在阳台上晒衣服，低头恰好瞥见了风雨兰打开花苞的刹那。心不觉一动——

花苞对着太阳，会情不自禁地打开自己。牵牛花的藤条，会缠绕着绳子向上攀爬。它们看似是静止的，又仿佛体内藏着一股力量，持续不断地生长。根本无需催促。

眼前的花架，像是终于恢复了生命力，每一天都有新的变化。恍然间明白，原来我是厌倦了死水般的自己，厌倦了某种现成的方式。

如同将一束鲜花插在花瓶里，没有深扎于泥土的根系，没有风雨来袭，没有一条虫子会将叶子咬出蜿蜒的曲线……仅仅作为装饰物存在着，失去了生命的真实性。

夜静悄悄的，我蹲在花架边，看月亮在云雾里穿梭，时隐时现。半圆的月亮，很像一只会发亮的水母，拖着长长的尾巴，在大海里游动。海无边无际，水母显得有点孤单。身旁的太阳花，叶子缩在一起，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