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圆子只有六岁,因为父母要出去工作,所以她就暂时被寄养在外公外婆家。
外公外婆虽然比较清闲,但是体力也是跟不上小孩子的闹腾,于是照看小孩子的任务就落在小舅舅头上。小舅舅是圆子最爱的舅舅,圆子六岁那年,小舅舅十九岁。小舅舅每天带着圆子去河里抓鱼,去郊外放风筝,更有时候给小圆子买几块奶糖回来。圆子特别喜欢舅舅,每天都要缠着跟舅舅玩闹一会儿才肯睡觉。
有一天外公外婆打算带圆子一起串亲戚,可是半路上圆子说肚子疼,其实是想偷偷溜回来跟舅舅玩儿,因为她觉得跟着外公外婆穿亲戚是在是太无聊了,不但被大人们叫来表演各种节目,还要被逼着称呼很多长辈,最重要的是她没有一点自由,总会被外公外婆拴在身边。她喜欢无拘无束啊,她喜欢被舅舅托在肩膀上转圈圈。
外公外婆看到圆子说肚子疼,就把小圆子送回家,说让舅舅帮忙照看一下,他们去参加完婚礼就回来。圆子一听开心极了,待到外公外婆走了,她就悄悄溜进舅舅的房间。舅舅正斜躺在床上看一本书。那时候小圆子不识字,看不懂舅舅在看的书,只是因为小圆子一进门而让他脸立马变了颜色,舅舅急忙把书合上藏在枕头下面。赶紧起身结巴地问小圆子怎么没去参加婚礼。小圆子没等舅舅说完就一下子跳到舅舅的床上打闹,她太喜欢和舅舅打闹了,太喜欢和舅舅玩了。
在床上闹了一会儿,小圆子说要骑大马,骑在舅舅的肩膀上。这时候舅舅突然脸色又变了,他严肃地跟小圆子说,可不可以答应他一件事情。小圆子一看舅舅很严肃的表情就有些紧张,她局促地搓着衣角,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错一样。舅舅说,别紧张,舅舅想让你脱下裤子来看看给你检查一下身体,看看是是不是得了很重的病。小圆子听了都快吓哭了,赶紧捂着脸,不敢看。这时候舅舅一边给小圆子脱裤子一边说,舅舅给你看看,别害怕。当舅舅看完以后跟小圆子说你能不能也帮舅舅检查一下呢?小圆子摇着头像拨浪鼓一样,说不知道,她不会,可是舅舅根本不会给小圆子反应的时间,直接拽着小圆子的手伸向他的裤子里.......
小圆子是哭着对自己的咨询师说完的这一段。咨询师问,那你后来有没有跟家里人提起过这件事情,小圆子抽泣着说,没有。因为舅舅最后跟她说,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秘密,谁也不能告诉别人,如果告诉别人的话,舅舅就再也不跟她玩了。小圆子说当时的自己害怕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做一个这种“检查身体”的游戏。尽管后来舅舅还会跟她玩儿,但是小小的她再也不敢单独跟舅舅在一起了。再到后来舅舅结婚了,有了舅妈,舅舅也不再陪小圆子玩,小圆子也开始回到父母身边上学了。
后来上小学的时候,小圆子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喜欢绕着男生走。有一帮男孩子却觉得这成了一个好玩儿的事情,越是觉得你绕着他们走,他们越会过来跟小圆子套近乎。有的男孩子喜欢揪她的小辫儿,使劲扯着辫子就像拽一根旱地里的萝卜一样。喊着口号一起拔,小圆子的头皮全是一阵疼痛,接下来就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咬一样,发麻,发热。她不敢反抗,不敢逃避,那个时候是很容易停电的,停电以后就要点蜡烛。老师规定每一个人都要多带几只蜡烛备用,小圆子也带了几支,但是趁她不在,几个男生就瓜分了她的蜡烛。她每到上课的时候就掏出一小节蜡烛把来借光,那些男孩子就算瓜分了那些蜡烛也没有放过小圆子,其中有一个男生抓起小圆子的辫子放在火上烤,边烤边说,一起来吃烤麻雀儿,那股味道确实像极了烧麻雀的毛。小圆子眼看着自己的头发先是在蜡烛上蜷缩,后又迅速结成一个黑色的小球儿,然后就是化为灰烬。她想人时候被火化是不是也是这么一个过程呢?她突然在那一丁点的扑朔迷离里的得到了一丝安慰。也许那就像安徒生童话里说的那样吧,卖火柴的小女孩总是在那短暂的火柴光里看到一丝美好。虽然很痛却温暖啊,忍不住贪恋。
小圆子被烧头发还不算是最严重的,最厉害的应该是那一次被男生涂满满头的蜡油。那满头发的蜡油先是凝固在头上表面,小圆子怕回到家被父母发现挨骂就躲在教室后面的一条胡同里一根根地拽。有的拽了下来,有的跟随着半条头发拽出来,还有拽不掉直接碎得更直接。满头像顶着一头化不掉的雪花一样。只要靠近任何一位同学都会被嫌弃有味儿。后来怎样了呢?小圆子回到家听到别人说可以用汽油来化解蜡油,于是她偷偷地从爸爸 的摩托车里抽出一点点汽油涂抹在头发上,结果是被爸爸发现狠揍了一顿,爸爸觉得把汽油涂在头发上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而一个小女孩连这些最基本的危险意识都没有,即使有对小圆子的担心也忍不住发火。而小圆子即使能理解爸爸的担心也被那些不被关注和理解的心情给压制住了。
小圆子有很多很多表哥,她自己也不清楚因为什么而不敢靠近那些哥哥,她也很希望自己能够与表哥之间的关系融洽起来,但是只要是单独在一起,她就像 看到当年那个被小舅舅脱光衣服的一刻,虽然不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但在她的世界,远离也是一种保护。以后,
后来上初中以后,小圆子变成了大圆子,她不再像之前那么唯唯诺诺了。她开始要挑战自己,在学校寄宿,两个周回家一次、学校的住宿条件不算好,是那种二十几个人的平房。刚住到集体宿舍的小圆子简直是开心到起飞,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换一个环境重新生活了。那些过去的不开心不愉快都会烟消云散。宿舍设置的上下床。很多同学都抢着睡下床,尽管床次已经被老师早就安排好了,可有很多同学还是愿意私下沟通再换床。有一个娇小的女生找到圆子,说要跟圆子换床。圆子看到对方娇弱的身躯忍不住有心疼的感觉,干脆直接换到了上铺。集体生活给大家带来了很多乐趣,每天晚上熄灯后就是大家的欢乐秀场。笑声一片片的,睡在上铺的人都能被笑声震到颤抖。
大家都以为这就是天堂的欢乐,也会一直这么欢乐下去。但是厄运就在某一个严冬的晚上来临了。那一天晚上,巡夜老师早早就撤岗了,因为太冷。女生宿舍的门窗被呼啸的风吹得发出嚎叫。小圆子在靠近门的上铺,仿佛感受到了来自顶层窗户里的寒冷。她禁不住又使劲往被窝里钻了钻,被棉被包裹的感受真好啊,小圆子想这就是幸福吧,在这么寒冷的一天能钻进暖烘烘的被子比任何人都幸福呢。就在小圆子迷迷糊糊将要进入梦乡的时候,突然听见门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小圆子想这么冷的天难道还有老鼠出没吗?不管那么多了,先自己睡一觉再说。可是没过几分钟,小圆子就听到了门上的锁落地的声音?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呢?刚才巡夜老师已经点完名,同学们全部到齐,没有一个人缺席,这时候门吧嗒一声开了。小圆子拉开被子一角警觉地在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宿舍的门开了,夹杂着一阵带着呛味儿的风开了。在少许的光亮里,小圆子看到了两个黑影儿,一个高一些,一个矮一点,除了全身黑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他们其中一个黑影儿恶狠狠地说,都别出声,谁出生我弄死谁!整个房间里安静极了,好像进入了真空里,小圆子也好像被冻结在真空里。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过了几分钟后她听到一个女生的哭喊声,说,求求你放了我吧,我这里有钱,都给你。只听见那个高个子黑影儿说,谁让你的几块钱,老子要玩新鲜的。这时另外一个矮个子黑影儿也在命令一个女同学脱光衣服并急切地催促高个子黑影儿快点儿.......
噩梦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那一晚是怎么过的,小圆子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是隐约记得最后那两个黑影儿说了,我手里有你们宿舍的名单,谁要是敢透露出去,我就斩草除根。十来岁的孩子大概是承受不住这种压力的,因为她就像装了一块大石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大概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事后那两个女生就辍学了。对外宣城是家里穷,其实那时候的学费并不高,完全可以承担地起,再到后来宿舍的门窗都换了带铁丝网的。不知道是有人回家跟家长说了,家长过来过来找还是老师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是小圆子还是没有对家里人提过,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提了,家里人也不会相信她,谁会信一个小女孩的话呢,谁会相信小舅舅就是那个祸根呢?大家对于这种事情的处理无非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已。
等到小圆子上了高中以后再次回到家时听到父母说当年学校发生一件丑闻,有两个人被抓了,而且供出有一些信息。学校也联系了当事人的家长,希望可以一起协助作证。在那个小镇,人们的思想大概就是以不出人命为原则,即使出了关于这方面的丑事儿也不会讲出来的。其中一位家长说,我们家的孩子没有经历过,你为什么偏偏要我们去作证?其实经历不经历过,大家都不知道,因为那是一天晚上,而且就算大家知道了是谁也不会把这话讲出来。
小圆子为这事儿感到愤愤不平,她觉得应该站出来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全家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小圆子会有这么的情绪反应,只有小圆子自己知道。后来,小圆子果真去了相关的部门,但是相关部门以小圆子不知道具体人和具体情节为里有而拒绝求证。可能那对于小圆子老说,又是一次很重的打击吧?她觉得没有人相信她,但是她又经历过。
这件事情就算这么过去了,小圆子也已经成为了一名大学生。大学生活五彩斑斓,让小圆子感到惊奇和快乐。出落得像鲜花一样的小圆子收到了很多追求者的情书。可是小圆子一个都不敢靠近,每当发现自己有一些好感的那声出现的时候,她总是不自觉地就出现一些小时候的画面,她觉得男生不可值得信任,她觉得世界就是很残酷,毫无信任可言。所以在成双成对的大学里,小圆子永远是一朵奇葩。她独来独往,特立独行。
当小圆子再一次出现在咨询室的时候也恰恰是她情感最迷惑的那一刻。她喜欢上了一个男生,那个男生给予了她最好的关爱和照顾,给予她最公主的待遇。小圆子觉得自己遇到了真正的爱情。当她跟那位白马王子牵手走在校园里时觉得就是世界上最登对的。她爱他就像她爱自己的生命,热情少男少女难免是要拥抱激吻,更期待下一步的亲密接触,可是每当进行到最后快要突破防线的时候,她再次逃走了。虽然她知道对面的不是小舅舅,,虽然她知道对方不是那两个黑影儿,可是她控制不住地发抖,发抖,发抖,整个人像被吊在刺眼的阳光下烤晒。她在害怕什么呢?小圆子也一直不明白怎么回事,直到有一天她鼓起勇气跟最亲密度的人吐露了这两个糟糕的童年经历以后,收到了男友的理解才能化解了她内心深处的一部分恐惧。
可是好景不长,男友在毕业时选择了回老家并很快相亲结婚,留下了圆子一个人在孤零零的大学校园里。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知道该怎么去相信人,去依赖人,去寻求帮助。她站在北风里嚎啕大哭,想让哭声来帮忙问问老天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这人生到底会怎样?
大学毕业以后的圆子应聘到了一家外资企业,小圆子刚刚到工作岗位是夜以继日,兢兢业业地工作。当身边的同事都在忙着偷偷谈恋爱和隐婚时,她一心扑在工作上,两耳不闻窗外事。外企的进阶不容易,但是小圆子凭自己的工作能力在一年之内就得到了两次晋升。她看着自己的成绩甚是满意,而且越来越觉得人生被自己掌控的感觉真好,不必担忧其他人的看法,也不必为其他人所牵绊,而且逃离了之前糜烂的圈子。小圆子以为这可能是人生顶峰吧,她想要好好享受一下这来之不易的顶峰时刻。
公司要进行一年一度的评选了,而且公司总部会根据此次评选的结果去决定由谁来任命大区经理,以小圆子的业绩和工作能力,她是这次评选活动中最有把握的一个,而且民意测评她得到的赞数最多。就在一切都要尘埃落定的时候,公司总监突然联系到了小圆子,让她去办公室一趟。那个时候已经是公司的下班时间,员工走得只剩寥寥几个。只有总监的办公室灯火通明。总监是从国外回来的高精尖人才,开会时的风格更多的是夹杂着英文的指导加嘲讽,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人觉得生厌,但是此刻的总监却温柔地像一只小绵羊。他看到小圆子进了办公室,赶紧关掉了几盏灯,说光线太刺眼了。又紧接着把一把椅子推到了圆子的跟前,并跟圆子说,你真的穿得真漂亮。其实圆子哪天都是那种打扮,笔挺的西服套装加一副黑框眼镜,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安全和自在。小圆子突然被一百八十对大转弯的总监吓了一跳,也于此同时提高了二百分的警惕。她坐在椅子上竟然像坐在了一百颗钉子上,很难受很别扭。她想快速逃离,但是总监又拿出上一季的进出口报表递给小圆子,说要让小圆子帮忙核对一下。一提到工作,小圆子就转移了注意力,紧张很快就消散了。她认真地对照着款项一笔笔地核对,谁知道这时,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背后站着人,她一回头正看见总监仿佛冒着绿光的眼睛在盯着她,她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这种眼光似曾相识,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她脑子里突然一片混乱,一片迷茫,竟然想不起来了,头疼,头疼。
待到她弹跳起来的时候,总监又转换了一种笑容,双手按在小圆子的肩膀上示意她坐下慢慢看,可是就是那么一双手放在小圆子的身上顿时让她有了生理反应,她忍不住冲出办公室赶到洗手间呕吐。她的胃里翻江倒海,仿佛要把昨天前天的食物都要吐干净,她一边吐一边流着眼泪,不对,确切地说应该是让眼泪纵横地流,她脑海中迅速闪过很多画面。她想起小舅舅的眼神,她想起黑夜里的两个黑影儿和那两个女生的惨叫,她想起了男朋友对她的鄙视和嫌弃。是啊,她觉得自己过得太不容易了,这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错吗?这难道像别人说的那种因为自己的风骚吗?她为什么一直去选择朴素低调,好像跟这也有很大的关系。她不敢穿得显眼,因为她怕自己又会招致来伤害与欺负。她趴在马桶上的几分钟成了她前二十几年最清醒的人生时刻。
小圆子想起来上大学的时候大家都嘲笑她土味十足。每一季就只有一身衣服,到了夏天,很多女同学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都捏着鼻子走,因为那种馊臭味儿是可以传很远的。而小圆子却非常享受这种馊味儿带来的保护罩,她在这里体会到了自在和安全。工作以后除了那身黑色的西装,她只选择穿裤装。她想着如果要是遇到坏人,她还有一层保护罩。所以她活得越来越像一个带着硬壳的刺猬。她给自己幻想了很多可能会遇到的危险时刻,她都一一实行防护措施。她学习了跆拳道,已经达到了黑带,又学习了散打。她行走在哪里都会自动形成一道屏障。
她又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一个扫把星,因为每一个跟她在一起的女孩子最后都会遭受到一定程度的“打扰”。刚刚工作时,跟她同住的一个同事谈了一个男朋友。每次等到她回宿舍的时候总是能在看见对方带着男友在亲昵,她觉得这种场面让她一度感到窒息。同时她又被同住的同事奚落嘲笑一番,她一直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打扰到了别人呢?
她还是趴在马桶上吐了一个天昏地暗,又好像在脑海中里放映了一遍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待到她平静下来的时候,她突然打了一个冷战,她问自己,这一切真的是自己的错吗?她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地摇头,摇到精神恍惚,想要去到另一个世界。她还是整了整给自己的衣服回到了总监办公室了。她觉得自己可以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了,可等到她回到总监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人物无空,只留下一张便条,便条上面写着:XX区聘任大会见。小圆子知道那就代表自己已经稳稳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位置,她再一次体会到了自己掌控人生的感觉。
时间飞速流转,小圆子也已经由大区经理晋升为总监。她依然坚持孑然一身,但是她不是因为恐惧接触异性,而是一直在努力寻找另一半,也正是在此期间。她回到了老家,去把童年里的那些未完成的事件一件件地处理完成。面对小舅舅,她还是会有恶心的感觉。那一天是姥姥的就是大寿,她想着赶回去给老人过生日,但是在路上接到了姨妈的电话,姨妈说小舅舅的儿子酒后驾车撞死了人。需要他们紧急赶过去先处理这件大事儿。小圆子听了之后竟然从心里感到一丝得意,因为她觉得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只是时机还没有到而已。她一边开车,一边在脑海里面回忆了一遍小时候的事件,她突然觉得自己这样会不会很残忍,会不会是报复心很强,她急急地打开车窗,深呼吸了几下外面的空气。不,她觉得自己没有残忍,这个当下发生的事情只是巧合,也许很多事件她必须要经历,也必须要去面对。想到这儿,她调转车头赶往事故地点。
到达事故地点,他远远地看着小舅和小舅妈蹲在路边扶着抱着头蜷缩在树下的儿子。小舅舅看了一眼小圆子有些不知所措,其实从小时候的事件以后,小舅舅好像已经忘记了,他始终觉得一个六岁的小孩子怎么可能记得那些事情,但是他永远不知道就是他的那一次让一个女孩子丧失了很多的自信。小舅舅婚后也一直过得不幸福,结婚多年才有了一个儿子,他们夫妻两个宠溺儿子,在孩子职高毕业后就赶紧给孩子买了车。小舅舅的儿子几乎成了镇上张扬跋扈的小混蛋,到处开着车呼朋唤友。能出现今天这样的事件也在小圆子的意料之中。既然出了事情,肯定是要解决的。死者家属一下子就喊了一个天价的赔偿金,因为对方只有二十一岁且是独生子。父母年纪已经很大了,再生育也是不现实的事情。所以对方的态度是要么赔钱,要么就抬着遗体过来闹。小舅舅和小舅妈已经束手无策了,只能等待这些亲属们的救援,而那边的姥姥还在高兴地等着庆祝过九十岁大寿。姨妈催促着伽伽姐妹儿赶紧能出钱出钱,能出力出力,而小圆子只想冷漠地站在一旁看热闹。
如果说报复可以存在的话,那那一时的快感绝对是诱惑人继续报复的源泉。小圆子看着瘫在地上的小舅舅,她内心开心极了,她觉得这种心理变态终于受到了惩罚,这种骗子终于可以有人来收。一个能够对自己家人泯灭人性去侮辱的人绝对可以千刀万剐,当她想到这些的时候就感到了很多的轻松和自在,她知道在这种快感里能让她找回很多公平。可是快感总是短暂的,当那些感受的很快逝去的时候,她又在想自己这样站着看热闹不恰恰也时弃家人于不顾么?她本能地想要去出钱出力,可是她做不到。她觉得除了在这件事情中能让她体会到报复的快乐,其他的任何时刻大家都会倒戈于“那个最受小舅舅喜欢的小圆子怎么能变得这么没良心呢?”,世界上最好的惩罚是什么?不是你搭上自己的一切去报复,而是你勇敢地拨开一切去面对真相,然后再绝对怎么做。
小圆子接到姥姥的电话,姥姥已经在预定好的酒店里等着吃寿宴,而这头儿,姥姥的儿子孙子已经被现实打败。真的是笑话,也真的是一种闹剧。最终小圆子还是没有放弃救助小舅舅一家,这可能是生活留给她最后的一点善念吧?她出了自己的一份力量,同时在去给对方送赔偿金的时候,小圆子主动提出开车带小舅舅一起去。小舅舅还挺感动,哆嗦着说没有白疼小圆子,可是他那里知道接下来的时刻才是他最没白疼的时刻。
姥姥生日宴如期顺利的举行完了,接下来就是帮助他们处理事故的时间。小圆子跟公司请了一个周的假,其实表面上看着像她在为小舅舅的一家事儿奔忙,其实谁都不知道,小圆子有了一份自己的决定。她三十多年来第一次给小舅舅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好久才接起,她不知道是对方感受到了自己的杀气还是有事情而耽误接听,当电话第三次响起的时候才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您明天跟对方约好了什么时候呢?”
“哦,是圆子啊,那个....那个约的是上午十点在事故科调解室,”
“嗯,好,我来接你。”
“啊?不用了,不用了,我跟你舅妈一起打车过去就行。”
“我来接吧,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带上别人”(圆子懒得称呼他俩任何人,很多年都是直接开口讲话)
电话那头的舅舅似乎觉察到了一些什么,但是也不好拒绝,就说“好吧,我收拾一下,楼下见”
小圆子开车来到小舅舅的楼下,她抬头望了一眼小舅舅居住的楼层。突然她想到如果闯入家里,把人推下来的话会不会让人丧命呢?想到这里她嘴边游出一丝笑容。就当她思绪乱飞的时候,她看到从单元门里走出一个老头儿,对,是一个老头儿。没想到她印象中最年轻的舅舅竟然也蹉跎成了一个老头儿。呵,命运这种东西真的可笑,让小圆子一边尝试着一些心痛又痛品这仇恨。爱恨交织在一起的感受大概就像吃了苍蝇吧,想吐吐不出,想咽咽不下。只见那个小老头儿夹着一个简易的包,是一种打篮球带的吊带包,穿了一件羽绒服,趿拉这一双鞋还没有被提上,头发已经很久没有洗了,有几根挑在脑门前。这还是小圆子以前特别崇拜的帅气的小舅舅吗?岁月已经让他变成了一个彻底的糟老头儿。小圆子想难道真的要对一个这么样的一个人,对一个这样的人出击还会有意义吗?可是不去回击自己心里的恨什么时候才能放下呢?
待到小舅舅上车以后,小圆子看见他局促地坐着,他紧张地问小圆子是否需要系安全带,小圆子没有回答,但是用余光看到他正在找安全带,随后又摁上。他把自己的包放在自己脚下,试图跟小圆子搭几句话。小圆子虽说是眼睛盯着前方,但是感受早就回到了当年的情景里,她觉得自己呼吸困难,全身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她的心里好像有一团火,如果可以吐出来的话,仿佛就能把所能到达的地方烧得寸草不生。她知道那是仇恨。对,那是仇恨。那种仇恨在她心里已经生长了三十多年。她想着要是一踩油门就撞过去,那岂不是可以快意人生么?不不不,绝对不可以,为了这种人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很不值,课眼前这个人是谁,眼前这个人是曾经给予她很多欢乐的小舅舅,当然更给予她最深的伤害。这种爱恨交织起来使他使劲抓了抓方向盘,并用手掌在方向盘的中间摁了摁,车子的汽笛声厂名,引得路边的一行鸟儿都惊慌地飞了,而坐在一旁的小舅舅惊恐地看着小圆子,不知道他是不是坐在副驾驶上也如坐针毡。
车很快就开到了事故科,在调解室看到小舅舅那副怂样儿,小圆子从内心里升起一种厌恶和鄙视。她心想一个这样的人在别人面前装孙子,在自己家人面前耍威风,专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算什么本事?想着想着,小圆子又在脸上浮出那一浅浅的笑容,这次的笑容被小舅舅发现了,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立刻羞愧地低下头去。处理完事情,小圆子说,“我们聊聊吧”
那个油腻的老头儿唯唯诺诺地说“好”
他们一前一后地来到了一片荒地上,这是一片长年被车碾压的地,结实地起不了一点点尘土,什么也生长不出来,就像这么多年小圆子的心里未曾出现过一丝的希望。在小圆子心里,那些所谓的希望只不过还是骗人的,那些所谓的亲情与信任也只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她走进这一片荒地竟然感受了一些亲切,可能她跟这片荒地是在是太像了,相像到她想哭。她想扑上去痛快地哭一场,但是在一个这样的“仇人”面前怎么能哭呢?一定要坚强,一定要撑住。而那个糟老头儿呢,他好像局促地踢着脚下的一块石头。就这么僵持了半个小时,圆子决定主动出击,还是她出击。
“唉、?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的事情吗?
“哦,记得,记得咱俩去村口抓鱼,你抓到了一个田螺,开心地不行,举着跟我说,舅舅,舅舅,我们发财啦,挖到宝藏啦....””那个糟糕的老头儿一时忘了自己罪恶的身份,竟然轻松愉快地说起这些童年趣事儿来,小圆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再次低下头,像一个等待负罪的罪犯。
“你知道吗?这些年我过得很不开心,我不敢去信任异性,我不敢去叫男朋友,我不敢结婚,我不敢跟家里人说发生了什么,大家都认为我是性格孤僻,心里自闭,你知道为什么吗?”小圆子用质问的口气一口气说那么多,并不等对方回答,她已经泣不成声并继续说“你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做,你怎么这么卑鄙无耻下流,你是一个禽兽,你是一个伪君子,你是世界最渣的人.....”又是一连串的控诉加评判,对方的头更低了好像头已经被切掉了,只剩四肢和躯干。
“你知不知道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多么大的伤害?你知不知道你的一个小小的举动已经影响了她的一生?你配做她的亲人,你配做人吗?”
“不不不,圆子,我不是故意的,我一时被冲昏了头脑,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我当时冲昏了头脑.......”他边说边打自己的脸,那打脸的声音响彻在荒地里显得格外清脆。那一声声传入小圆子的耳朵里,她的眼泪随着那些声音一并涌出,是啊,那些眼泪刚开始是苦涩的,后来就是轻松的,因为那些眼里有她的尊严,公正,勇敢与自信。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弥补这些年带给我的创伤吗?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一切都不存在吗?你想的太简单了,你的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轻轻松松地毁了一个人一辈子。你于心何忍?”
圆子对面的打脸声还是没有停,她特别想要过去给他一个耳光,但是她做不出,毕竟她还是喜欢这个舅舅,因为他承载了她童年很多的快乐。也许那一巴掌下去,童年的那些可以疗愈自己的快乐也都不复存在了。她挣扎地走向对方面前,想着给他一个飞脚,让他知道这些年心里的痛到底有多少,可是她下不去脚,那毕竟是一个老头儿,而且是亲人。
就在这时,对面的老头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圆子的腿乞求得到宽恕与谅解。此刻的圆子早已经泪崩,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她只是隐约能感受到周围的空气在流动,有轻微的风擦过脸颊。那一刻的感受难道就是放下吗?
圆子再次出现在咨询室的时候是一个月以后,她穿了一条特别凸显身材的旗袍,披了一条雅致灰的披肩。她那天的发型精心打理过,而且她人生第一次涂了口红。她微笑地坐在医师对面,从容地说出一些当天的情景和画面,她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她了,她已经与过去做了一次告别,她获得了新生,迎来自己的崭新的一刻。
再后来听说圆子结婚了,婚礼上她笑得特别开心,像一个纯真的孩子一样。我们都很好奇她的新郎是谁,到底是谁能够虏获她的芳心呢?圆子笑着不回答,而是说,你们猜吧。但是我们不必使劲猜就知道她一定过得很幸福,幸福到总是能在嘴角处找到一丝上扬的弧度,那是一种由内而外地幸福,大概是所有女人想要的样子吧:从容、优雅,淡定,平和。
再后来的一次机会我们见到了圆子的老公,我们都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圆子说,对啊,你们都认识,我的疗愈师,爱上他,治愈了我。
我们每一个人一生中都会面对这样或者那样的事件,当我们有能力去反击时就去反击,当我们没有能力反击时,不要自我攻击,还有一条路就是找到一条拐棍,让ta 带着你去找到解决的方法。
今天的话题是如何面对性骚扰,我突然想起了这个久远的故事。刚好还想起自己遇到的一起事件,大概就是在胡同转角或者是人比较少的地方遇到一些图谋不轨的人,保护自己的安全撤离就可以,现在是互联网时代,不免你的哪个网友就突然变成了一个漏阴癖,我一般都会说,你那玩意儿还不如牙签,瞎显摆什么劲,自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