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元旦,天气干冷,放在屋里的水桶也结了冰,因为要去主持,所以5:30就起床梳洗了,穿上特意为新人婚礼,也为新年新买的红色羽绒服,大概6:50到达礼仪公司,停了不到5分钟,就随着拉场景的车到了主家。
这是一所新盖的二层小楼,红色的大门一扇开着,一扇半掩着,大门上还没有挂红色彩绸,也没有新贴对联,有些冷清,和以往在别家见到的办喜事前的人来人往的喧闹不太一样。我们下了车,门里走出一个瑟缩着脖子的老人,搓着手,把我们让到院里。
录像师和布景师立刻忙活着布置场景去了,我则一个人来到堂屋里,屋里偌大的长沙发上,只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垂着两只手,带着厚厚的手套,两手捧着什么,要吃的样子,但眼睛一直盯着对面的电视机,电视里正在播放《奥特曼》。我把包放在沙发上,想去找这家的女主人。
这时,从外面走进一位50多岁的妇人,身着红棕相间的干活时穿的罩衣,头上戴着一顶呢绒帽子,脖子下面还有一圈刚好围着嘴,刚进屋,后面一位身着草绿皮衣的大叔紧跟着进来,问她驾毡的包和烟在哪里放着,她楞怔地想了一下,带着那个人往南屋去了,我确定这应该是女主人,便也紧随其后跟着进了南屋。
院里靠西墙的地方垒砌了大毛坯灶,灶上架着一口大锅,锅里温着一锅水,水面上冒着些许白色的水气。
到了到了南屋,在那妇人取出了烟和包之后,我便上前打招呼,确定了大叔是今天驾毡的,也就是迎亲的总管了,我上前表示,今天一切听总管吩咐,合作愉快。大叔打量了一下,“嗯”了一声。我又问那位阿姨迎亲需要的东西是否准备妥当,并询问了一些容易漏掉的小物件是否都有所准备。
外面帮忙的人渐渐多了,有人喊着“吃饭吧!”女主人喊着:“都自己盛吧!”于是一群人聚拢到大灶旁,从旁边的大盆里取出白色的瓷碗,依次从大锅里盛菜。大锅里盛着用猪肉,粉条,白菜炖的烩菜。我盛了一勺,端着碗走到堂屋,又出去招呼正在布置场景的两个人进屋吃饭。
吃过饭,我问那位阿姨,新郎咋没见呢,她朝里屋喊了一声,一个高高瘦瘦,穿着浅驼色棉服的男孩子走了出来,棉服里穿着笔挺的西服,略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我和他沟通了一些迎亲仪式上的小问题,他腼腆地不断点头。
9:30,食盒先行,上下三层,里面放着四样礼,就是四样干菜,都用红线绑着,放在圆屉里,由两个人抬出大门。迎亲车队出发,驾毡的大叔走在头里带路,新娘家就在临近的村子里,这里的风俗是“不走回头路”,因此迎亲去的路和回来的路不能重复。车队到了新娘村头,驾毡的大叔下车对新郎说路线。
“咱先从北路跑一圈,刚好绕道新娘家的门口,再从南路出来。这样走,不背包儿。”新郎听了,嗫喏地说:“不过昨天说的是从南路进……哦,那就从北路进吧!”
绕了一圈,刚要进街,车队停了下来,我赶紧上前,原来你新娘家的叔叔和姑父跑了过来,激动地站在大路中间,嚷道:“昨天说好的路线,恁咋不走嘞,拐回去!拐回去!”
看他倆怒气冲冲的样子,我安慰道:“好,好,驾毡的叔说,这样走不背包儿……那好,你们别急,我们这就俺昨天商量好的路线走。”
于是,迎亲车队又转回了村口,按之前商定的路线走。
终于到了新娘家,我先进去找到新娘的母亲安排接新郎的事情,新娘母亲个子不高,面庞发黄,略有些瘦弱,正在屋里找什么东西的样子,有些慌乱又有些不耐烦,她听我说完,皱着眉头说:“啥?还得接他嘞!我不知道啊,叫我问问。”
我面带微笑略有些尴尬地说:“一般情况下,都接新郎,其实可简单,你包个红包,大小都行,把红包递给他,他把花递给你就行了。”
这时,新娘爸爸,一个矮胖敦实的男人已经把电话打出去了,在接通后,放到了新娘母亲的耳边。
“人家说让接新郎嘞,到底接不接?”新娘母亲一边找东西,一边对着电话心不在焉地说着。“他们让我打电话问问……”
我退出了屋子,到外面等着。不一会儿,新娘母亲出来了,我忙迎上去询问。
“好吧,我准备两个红包接伴郎。”
“接伴郎?”我有些惊讶。“姨,你看,新郎以后你们都是一家人了,伴郎都接了,咋不接新郎啊!接吧!好不好?不论红包多少。”
“哦,那好吧!”新娘母亲又回去包了一个红包。
新郎终于接下车了,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新郎进了屋里。
一群十七八岁的男孩子看到新郎进屋,立马涌到里屋的门口,一字排开,堵住了门口。而迎亲的小伙子们也不甘示弱,一个劲推着新郎往里挤,新郎有些不知所措,进退两难,只能顺着人潮往里涌,可是里屋门插上了,根本就挤不进去。一时间,屋里乱糟糟的。
我看着情势,便提出让新郎查人数发红包,发一个,走一个。新郎终于见到了新娘,新娘身着白色的婚纱,娇俏可人,略带些矜持和羞赧。接着,一旁的伴娘开启了刁难模式,让新郎找唇印,喝醋酒,表爱心……
献花仪式终于得已进行,接下来该拜别仪式了,因为需要准备红包,我便和新娘的母亲商量,新娘的母亲又说:“我不知道,叫我问问俺闺女。”说着,便朝着新娘走去,新郎此时正站在门口,此时,有两个三四十岁男人气咻咻地走进里屋,对着新郎抱怨起来。
“哎——恁是咋回事,昨天明明说好了路线,今天为啥不按路线走?”一个穿灰色羽绒服的男人板着脸,双手抱着胸嚷道。据说这是新娘的叔叔。
旁边的男人也立马附和起来。“是,是,为啥不按说好的路线走,说吧,咋办?”
新郎窘迫地解释,但两人根本听不进去,依然不依不饶。
新娘的父母亲听到他们的话也聚过来了,附和着数落起新郎来,新郎被围在中间不知所措。看情形不妙,我赶紧上前想替新郎解围,那个穿灰色衣服的男人却径直走到新娘面前,问到:“甜甜,你说,他们走错路了,咋办?”
新娘立马会意,收起刚刚的娇羞,又干脆又骄傲地回答:“叫他们拿一万块钱来!”
那男人仿佛是为着自己的双簧戏演出成功,得逞似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便开始去向其他人宣布这个新决定,我当时听了,有些生气,走错路线,不是改过来了嘛!怎么还要再拿钱,真是少见。明明都要成一家人了,怎么还这样?
我陪着笑上前去解释,可人家怎错过这要钱的好把柄——根本就不听。新郎楞在一边,也不知说什么好。那男人去给媒人打电话,要媒人现在就得给个说法,不然新娘就不上婚车。
我去找驾毡的大叔商量,那大叔耷拉着头,只说:“看看这家人咋这样嘞?帮忙帮出事了,你看看!”便不再说话了。
我又去找新娘父亲,想去说服他,今天是结婚的大喜日子,再闹出这一出,这以后闺女进了家门,两家开始就别别扭扭的,多不好。可新娘父亲听不进去。我有些生气,扭头离开了。
一直等到媒人把钱送来,新娘家才算是准备打发新娘上车。
食盒还是要先出,正准备把食盒抬出去,旁边一个男人开腔了,“现在才想起抬食盒,没忘?”说话阴阳怪气的。
我也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不经过你们批准,我们真敢抬?”那男人斜着瞥了我一眼,没说话。
新娘终于上车了,迎亲车队开始往回赶,很快,到家了,我开始张罗着典礼,就绪之后,典礼开始,仪式进行的很顺畅。我心里松了一口气。
之后的婚宴在离村子不远的家宴城举行,我们的录像师在忙完给主家结账的时候,主家却一直说让等会儿。
等主家笑眯眯地把送客(由新娘家的哥哥,弟弟,叔叔,伯伯,舅舅等人组成)送走,宾客也差不多散去,我又上前去在问,没想到主家说:“俺亲家来说了,说对咱不满意,有些环节都没进行。”
“那些环节?都是先询问他们的意见然后才进行的,他们同意的进行,不同意的,我们就没进行。”我解释道。
“反正今天这事情,俺亲家不满意。”没想到人家先倒打一耙,我很生气,和他理论起来。
没想到一心一意替主家办事,最后反倒落了埋怨,这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
最后,在旁边人的劝解下,主家结了账,少结了一百元。
事后,我生气别扭的同时,也仔细想了想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两家人固然可气,可自己今天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本该做和事佬的,自己却因为自己的观念带着情绪去看待事情,这一点,自己以后是要注意的。
吃一堑,长一智吧!
2019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