墩子娘满脸堆笑的连连感谢队长的决定,同意在丢票下落明白之前,不影响就餐,但找到即还,不然从下月扣回。原则性和灵活性运用的自如得体。墩子娘七上八下,百爪乱挠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
从队部回到家,屁股还没坐稳,就听门外一声喊。墩子娘一听,便知本家乔三的亮嗓门,就像一只报晓的大公鸡:“嫂子在家吗,我是三儿啊”!门吱扭一声开了。乔三一只手扶着门框,一只手拿着一杆竹竿,点动着脚前面的地面,试探着脚步,走进院子。
乔三是个半路双眼瞎子,面对火毒的太阳,眼睛瞪得倍圆,也不透一丝亮光。他耳聪脑灵,嗓门敞亮,嘴皮子滑溜的就像抹了油。他是个记事簿,张三家那日娶媳妇,是那村的姑娘,娘家都什么人、李四家何时嫁闺女,婆家是那个村,那个店。就连王二毛的媳妇生了个男娃,准备那天做满月,他都一清二楚。
他还是个百事通,凡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古往今来之事,理论起来,就是个不倒翁,反正都有理。他嗓门赛过高音喇叭。村里没有电,更没有电话和广播喇叭,敲钟,是召集村民集合开会,传达上级指令的唯一通讯工具。大街小巷,有人集聚的场所,是他活跃的舞台。他年轻时说过书。如脑瓜子不灵,嘴皮子不快,就是有眼的什么刘兰芳,也说不成岳飞传。
把乔三让进屋坐定,把竹竿在腿边一靠,从兜里拿出来几张饭票,向墩子娘递去,他是可怜之人,墩子娘怎能收下,撕扯了半天,乔三用力将竹竿在地上“咚”的一戳,脖子一仰,嗓门提高了八度:“我是给孩子们的,别耽误了身体”!乔三就是这样喜欢帮助别人。
“嫂子啊,不要作难,有咱们街坊邻居,就没有过不去的槛”!墩子娘连连点头,感动不已。他仰起头,用不透亮的眼睛,没有目标地对着屋顶,嗓门又拉回到正常的高度说:“嫂子啊,远了不敢说,就在咱们队,老辈人就讲,咱们虽然穷,几十年来从未失窃过”,“拾金不昧,是咱们邻居、咱们队、咱们村的宝贵传统,如果说东西被盗了,可大家都会持有怀疑态度,当然,不是指你们家”。墩子娘无语。
乔三话锋一转,继续说:“就说咱们本家勤静娘吧,这你知道,她在村外拾到一件小孩的红褂子,她就挨门挨户去问,看是谁家丢的,没问到,她把衣服挂在院子正中的凉衣绳上,等待串门来人认领,结果晒坏了,也没让自己孩子用”,他面对墩子娘问:“这是什么啊”?墩子娘迟疑的反问道:“是什么”?“这就是让人骄傲和自豪的淳朴民风啊”。“若轻易下结论,说是被盗了,不但会引起猜忌和惊慌,更会影响和睦的邻居感情”,乔三像是上课的先生,更像是做思想政治工作的指导员。墩子娘就像听天书,嘴里也只能“是、是、是”的点头,就像啄米的鸡。
晚上,趁着半明不黑的哑巴月亮地,一个女人扭动的身影,轻车熟路的来到墩子家。
昏暗的煤油灯下,来人穿戴干净利落,身材胖瘦适中,不大不小的衣服,裹着脂肪饱满的身体,面目细皮嫩肉,每天抹着雪花膏的效果。一看就是不经常下地劳动的人。
别看她孑然一人,孩子五六个,她是个非常现实,又会享福的人,问有何等本事?这还用问,靠那些专门爱拱门子,像偷腥猫一样的男人们,竞争式的供养着她呗,其实,墩子爹就是其中的一个,墩子娘竟然不但不吃醋,还经常主动向她示好,要说是大度,纯属没有心肝。正有了像墩子爹这样的男人和墩子娘这样的女人,让这个雍容华贵女人,才活的像被供在佛堂的娘娘,要不为什么人们叫她贵妇人呢。
这位贵妇人如若无其事的享福也算了,偏偏是一个不会省油的灯,就凭她有时像画眉,有时像乌鸦的嘴,就能把整个队上,搅得波澜不断,人心恐慌不安。
贵妇人来到墩子家,和墩子娘寒暄了几句,左右看了看墩子都已睡下,便向前倾斜了一下身体,靠坐在墩子娘正前说:“嫂子啊,有人开始卡你的脖子了,不得不防啊”,墩子娘好像抽了大烟,耳朵、连汗毛都刷的一下竖了起来,忙接话问:“什么意思?有人要害我们”?贵妇人说:“只是提醒你,为你好啊”,说完用手在墩子娘的肩膀上轻轻的拍打了一下。
墩子娘大有难得真心之言,像得了王母的咒语,头向前又凑近了三寸,几乎鼻子碰到了贵妇人的眉毛,急切的问:“那你认为是有人偷了我家饭票,那会是谁呢”?贵妇人使劲歪着头,几乎把嘴巴塞进了墩子娘的耳朵里,对墩子娘咿咿呀呀的耳语起来,墩子娘眼睛瞪得像核桃,胸部几乎也停止了呼吸的起伏。贵妇人说:“这法,不用出门,就能知道。听说在外村可准了,你可不信”,墩子娘认真的说:“这法简单,我可试一试”。
贵妇人教授了一个怎样的奥妙办法,这办法究竟是为了解决什么问题,暂且不表。但,至此之后,墩子娘在一夜之间,突然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就像得了一种怪病似得。若知详情,且听下回分解。